第1章 饿得发慌
胃里像是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般的疼痛让林婉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黢黑的房梁,挂着几缕摇摇欲坠的蛛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南方特有的、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还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她这是在哪儿?
短暂的意识混沌之后,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猛地涌入脑海。
一九七六年,春天,西南地区的偏远山村——红枫村。
身下是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褥子,散发着经年累月汗渍和霉菌混合的酸馊气。
林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干瘦、枯黄的手,指节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作而显得有些粗大,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干净的泥垢。
这不是她的手!
她明明记得自己躺在医院那雪白的病床上,胃癌晚期的剧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奢侈,每一次化疗都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最终,她在一场无休止的、令人绝望的饥饿感和癌细胞扩散的剧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老天爷……”
林婉低低地呻吟了一声,随即被胃里更剧烈的绞痛打断。
饿!
一种近乎本能的、原始的、恨不得啃掉自己手指的饥饿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这种感觉,比前世临死前的任何一次饥饿都要来得凶猛、纯粹。
与此同时,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身体也叫林婉,十八岁,是红枫村林家排行老二的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她和她姐姐林秀、妹妹林苗一样,都是不被待见的“赔钱货”。
从小到大,吃不饱,穿不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之一,却总是分到最少的口粮。
沉默寡言,逆来顺受,像一头老黄牛,默默承受着一切。
这一次,原主似乎是因为前几日淋了场春雨,染了风寒,本就虚弱的身子骨扛不住。
加上长期饥饿导致的严重营养不良,就这么晕死在了床上,再醒来,就换了她这个来自几十年后的灵魂。
前世活活饿出胃癌,最后在饥饿和病痛中绝望死去的记忆。
与这具身体十八年来忍饥挨饿、受尽白眼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对食物最疯狂的渴望。
林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稍一动作,冷汗就浸湿了贴身的、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己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不补充食物,恐怕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机会,就要立刻宣告结束了。
她环顾西周。
所谓的“房间”,不过是土坯房里隔出来的一个角落,用几块破木板勉强挡着。
墙壁是坑坑洼洼的黄泥,屋顶有几处漏光,可以想见下雨天会是何等光景。除了一张破床,就只有一个摇摇晃晃的木头箱子,上面积满了灰尘。
家徒西壁,一贫如洗。
这就是她重生的新起点?
“咳咳……”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女人尖锐刻薄的说话声,是原主的母亲李桂花。
“都啥时候了还在睡!真是个懒骨头!病了几天就想上天了?等下队里分派的活儿谁去干?指望你那死鬼老爹,还是指望你那两个弟弟?”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沉闷的声音,应该是原主的父亲林大山。
“行了,少说两句,让她再躺会儿,等下我去跟队长说说。”
“说啥说?老二不去,难道让老三去?老三才多大?家宝家业可是我们老林家的根!她一个赔钱货,有力气就得出!我看她就是装死!”
李桂花的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怨怼。
“我看她就是欠饿!一天少吃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偷懒!”
外面的争吵声像一根根针,扎在林婉的心上,也印证了原主记忆里在这个家艰难的处境。
装死?偷懒?欠饿?
林婉惨然一笑,嘴角咧开一个苦涩的弧度。
原主恐怕是真的己经饿死了,才换了她来。而她,如果再找不到吃的,恐怕很快也要步上原主的后尘。
不行!她绝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死去!
对死亡的恐惧,对前世痛苦的铭记,还有此刻胃里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饥饿感,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望。
她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就必须先填饱肚子!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遏制。
林婉攥紧了干瘦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疼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她定了定神,开始在脑海里飞快地盘算。
现在是春天,外面应该有能吃的野菜,对,野菜!
前世虽然生活在城市,但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待过,也接触过一些基础的烹饪,对常见的野菜有些模糊的印象。
只要能找到一点点,哪怕是草根树皮,也比现在这样活活饿死强!
吃的!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吃的!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林婉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这一次,虽然依旧头晕眼花,但她咬紧牙关,硬是撑住了。
扶着冰冷粗糙的土墙,林婉的双腿如同灌了铅,每挪动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眩晕和耳鸣。
胃里的灼痛感丝毫未减,反而因为空腹活动而愈发嚣张,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使劲揉搓着她的五脏六腑。
但她顾不上了。
“吃的……吃的……”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母亲李桂花的骂骂咧咧声似乎停了,大概是去忙别的了,父亲林大山应该也出门了。
家里此刻或许只有她一个人,或者年幼的弟弟妹妹在别处玩耍。
这是个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房门口,从破木板的缝隙向外张望。
外面是个小小的院坝,泥土地面坑坑洼洼,角落里堆着一些柴草和农具。
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无精打采地刨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