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眯着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凑到李秀兰耳边,压低了声音。
“娘,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她不是厉害吗?不是能打吗?哼,咱们就让她名声彻底臭大街!让她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看她还怎么横!”
“名声?”
李秀兰愣了一下。
“对!就说她……”
王红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如此这般地跟李秀兰嘀咕了一通。
她把林婉描绘成一个不知廉耻、主动勾搭男人的坏女人,把那天的事情完全颠倒黑白,说成是林婉勾引不成反诬陷。
甚至还把江辰也扯了进来,暗示林婉是仗着有知青撑腰才敢这么嚣张跋扈。
李秀兰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对对对!就这么说!坏她名声!让她以后连婆家都找不着!看她还怎么得意!”
于是乎,新一轮更加恶毒、更加污秽的流言,就从老林家这婆媳俩的嘴里,像污水一样,悄悄地流向了村子的各个角落。
林婉对这一切并非一无所知。
张婶就曾经“好心”地来跟她提过几句,虽然说得含糊,但林婉一听就明白了。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知道,跟这些人争辩是没用的,只会让她们更起劲。
她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早出晚归,打理窝棚,上山下河。
只是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平静,也更加冰冷。
偶尔在路上碰到王红或者李秀兰,对方如果阴阳怪气地挑衅,林婉也懒得多费口舌,往往只用一个冷漠的眼神。
或者一句似是而非、却能戳到对方痛处的话怼回去,比如。
“有空关心别人家的闲事,不如多看看自家米缸里还有没有米。”或者“听说谁家媳妇又因为懒被婆婆骂了?”
噎得对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就像一块被扔进茅坑里的石头,虽然暂时激起了一些污秽,但她本身的坚硬和冷漠,却让那些想沾染她的人无从下手,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臊。
几次交锋下来,王红和李秀兰也发现,这林婉就像个滚刀肉,软硬不吃,还总能抓住她们的把柄反将一军。
明面上的挑衅占不到便宜,反而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村子里的空气,因此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平静。
立威带来的短暂平静,对林婉来说弥足珍贵。
她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掰开来用,恨不得一天能有西十八个小时。
窝棚里的那点家当,在她的拾掇下,渐渐有了点“家”的模样。
墙角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架着那口小铁锅;旁边用几块木板钉了个小架子,放着她那几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和一双竹筷。
地上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堆放的柴火也码得整整齐齐。
最让她满意的,还是那些她亲手做出来的竹制品。
一张结实的竹床让她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一套小巧的竹桌凳让她吃饭时不用再蹲着。
墙上挂着的几个大小不一的竹篮、竹筐,则分门别类地装着她采来的野菜、晾晒的干货,以及一些零碎杂物。
看着这些凝聚着自己心血的东西,林婉的心里是踏实的。
但同时,一种更深的焦虑感也悄然滋生。
窝棚是安稳了些,可肚子问题还没彻底解决。
光靠采野菜、捡野果,偶尔跟江辰换点粮票,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现在年轻,还能扛得住,可时间长了呢?万一再生点病。
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前世那种胃部隐隐作痛、最终被胃癌折磨而死的恐惧感,又一次袭上心头。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挣钱!挣粮票!
只有手里有了实实在在的钱和票,才能真正挺首腰杆,才能买到自己想吃的东西,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像个人样!
可是,怎么挣呢?
她一个无依无靠、还背着一身流言蜚语的农村姑娘,在这闭塞的大山里,能有什么挣钱的门路?
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那些竹制品上。
这些天,她只要一有空,就会坐下来摆弄那些竹子。
劈篾、编织、打磨手艺是越来越熟练了。
她甚至还试着编了几个特别小巧玲珑的圆肚小竹篮,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竹篾交叉着弄了点简单的菱形花纹,看起来比那些傻大黑粗的普通篮子要精细得多。
她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小竹篮,翻来覆去地看。
这篮子,编得结实,打磨得也光滑,用来装鸡蛋正好,或者城里那些讲究的女同志,说不定会喜欢买回去放针头线脑什么的?
一个念头,像石子投进水潭,在她心里漾起了圈圈涟漪。
拿到县城去卖!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林婉的心就“怦怦”首跳。既兴奋,又害怕。
兴奋的是,这似乎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靠自己双手挣钱的路子。
害怕的是,风险太大了!“投机倒把”的帽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被抓住了。
她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开始仔细地盘算起来。
去县城,来回路费就得花钱。
到了县城,在哪里卖?怎么卖?集市上人多眼杂,万一碰上管理人员或者红袖章怎么办?
就算没人管,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地去卖东西,村里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可不去试,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就一辈子困在这山沟沟里,守着这破窝棚,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不!她不甘心!
前思后想,辗转反侧了好几天,林婉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干!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
大不了就是东西被没收,再被抓去批评教育一顿!总比活活饿死强!
决定要干,就得做好准备。
她需要了解县城集市的情况,最好是能找到一个相对安全、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销售方式。
她能求助的人,似乎只有一个——江辰。
想起江辰,林婉的心情有些复杂。
那个知青,心思太深,总让她有种看不透、抓不住的感觉。
而且,上次他那“预付定金”的行为,也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欠了他什么。
可眼下,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得上忙。
他见多识广,消息灵通,或许他真的知道些门道?
要不要去找他问问?
林婉犹豫了很久。
主动去找一个男知青,尤其是在这个风言风语不断的当口,风险实在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