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心里这些灰扑扑、貌不惊人的东西,林婉却觉得它们比任何粮食都要珍贵。
这是她独立的希望,是她对抗命运的第一块基石。
她找来几片宽大的、干净的树叶,将石耳仔细包裹起来,然后郑重地放进背篓底部,再用一些寻常的杂草覆盖在上面,伪装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下来。
虽然依旧饥饿难耐,浑身疲惫,但心里却被一种沉甸甸的希望填满了。
回程的路似乎不再那么漫长。她脚步轻快,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这石耳该如何处理?需要泡多久?用什么方法烹饪才能去除涩味,展现鲜美?
最重要的是,如何在那个逼仄的家里,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完成这一切?做好之后,又该如何找到江辰,进行下一次交易?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快到村口时,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远远地,她看到几个身影出现在田埂上,似乎是刚从地里回来的知青。
其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尤其熟悉,正是江辰。
林婉的心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矮身躲到了路旁一簇茂密的灌木丛后。
她知道,江辰是她目前唯一可能也是最合适的交易对象。
但经历了昨晚的风波,她现在必须加倍小心。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李桂花无限放大,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她屏住呼吸,透过枝叶的缝隙,看着江辰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从不远处走过,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拐角处。
林婉这才慢慢首起身,轻轻拍了拍胸口。
交易势在必行,但时机和方式必须万分谨慎。
她不再停留,加快脚步,沿着一条更偏僻的小路,尽量避开人,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溜回了家。
幸运的是,家里似乎没人注意到她。
她闪进自己那间低矮、昏暗的小屋,轻轻闩上的门板,背靠着门,急促地喘息着。
待心跳稍微平复,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从背篓底层取出那用树叶包裹的“宝贝”。
屋里光线很暗,她将石耳捧在手心,凑到窗户透进来的微光下仔细端详。
灰褐色,不起眼,带着山野的粗粝。
但在林婉眼中,这却是她走出泥潭的微光。
她小心地将石耳藏在床下一个破瓦罐里,又用几件旧衣服盖住。
屋外,隐约传来李桂花呵斥王红的声音,夹杂着林小宝的吵闹。
屋里,林婉坐在床沿,感受着胃里持续的空虚,眼神却异常明亮。
将那捧灰扑扑的石耳藏进床下的破瓦罐里,林婉的心才算稍稍落定。
但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将这不起眼的山货,变成能入口、甚至能换取资源的“宝贝”。
接下来的两天,林婉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和顺从。
白天照常跟着下地干活,或者被李桂花呼来喝去地做些家务,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深知,在这个家里,任何一点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在她刚刚和李桂花大闹一场之后。
她的心思,全都系在那个破瓦罐里的石耳上。
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理它。
清洗、浸泡、烹煮每一步都需要水,需要容器,甚至可能需要用到家里那口珍贵的铁锅和灶膛里的火。
这一切都太容易暴露了。
林婉只能等待机会。
机会出现在第三天的下午。
李桂花和王红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虽然很快被林老实和稀泥般劝开,但两人都气呼呼地摔门进了自己屋,院子里难得地清净下来。
林小宝早就跑出去疯玩了,林强在地里还没回来,林老实则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模样。
就是现在!
林婉心脏怦怦首跳,她迅速观察了一下西周,然后像做贼一样溜回自己小屋,从床下取出那个瓦罐。
她只拿出了一小部分石耳,大约五分之一的量,用一块破布小心包好,藏在袖子里。
然后,她端起自己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缸子,若无其事地走出屋门,假装要去灶房舀点水喝。
灶房里弥漫着一股烟火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林婉快速舀了半缸子微凉的井水,然后迅速闪身躲到灶房后面那个堆放杂物的狭小角落。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相对隐蔽。
她蹲下身,将袖子里的石耳倒入搪瓷缸子,浑浊的井水立刻淹没了它们。
干瘪的石耳吸了水,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但依旧没什么看相。
她用手指轻轻搅动,只见水底很快沉淀下一层细细的泥沙和草屑。
果然很脏。林婉皱了皱眉。她记得前世看过的资料,处理这种山货,清洗是关键一步,需要极大的耐心。
她不敢在这里久留,将搪瓷缸子悄悄藏在角落一堆破烂的草席后面,又用几根干柴挡了挡,然后才端着空杯子若无其事地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对林婉来说变得格外漫长。
她时刻留意着家里的动静,竖着耳朵听外面的脚步声。
每一次有人靠近灶房附近,她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趁着晚饭前家里人都在堂屋的短暂间隙,她又溜回灶房后面,给搪瓷缸子换了一次水。
缸子底部的沉淀物少了一些,但水依然浑浊。石耳本身也稍微舒展了一些,但摸上去依然带着一种粗糙的韧性。
晚饭依旧是难以下咽的野菜糊糊。
林婉默默地吃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
仅仅清洗是不够的,这种石耳往往带有一种土腥味和涩味,需要长时间浸泡,甚至可能需要用到碱水或者草木灰水来处理。
可是碱和草木灰都是家里的常用品,她如果无缘无故去动用,肯定会引起李桂花或王红的注意。
怎么办?
她一边小口吞咽着糊糊,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饭桌上的其他人。
李桂花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板着脸。
王红则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偶尔会偷偷瞪李桂花一眼。
林婉的目光落在灶膛边那一小堆烧剩下的柴火灰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