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林婉的心态明显不同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这点冷遇和刁难就感到委屈和愤怒。
她默默地低头吃着那难以下咽的糊糊,心里却异常平静。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的林婉了。
她有了秘密,有了盼头,有了可以依靠自己双手去争取未来的可能。
这种内在的底气,让她更能隐忍,也更能从容地面对家里的冷暴力。
李桂花的刻薄话语,王红的阴阳怪气,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她只需要默默积攒力量,等待时机。
第二天,林婉在收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村子另一头,找到了村里以缝补手艺闻名的张婶家。
她用一块偷偷攒下的布票,加上这次“意外之财”里的五分钱,请张婶帮她把身上那件打满补丁、最显眼的破洞给仔细缝补了一下。
虽然用的还是最普通的粗线,针脚也谈不上多精美,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衣不蔽体,看起来也稍微整齐了一些。
拿着修补好的衣服,林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她开始掌控自己生活的一点点证明。
接下来的几天,她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白天依旧沉默寡言地干活,晚上则在自己的小屋里,偷偷地进行着一些微小的“自我投资”。
她会用换来的粮票,在下一次领口粮的时候,多分到那么一小把粗粮。
然后藏起来,趁着夜深人静,用自己的小炉灶,偷偷给自己煮一小碗稠一点点的糊糊,或者在寡淡的野菜汤里,奢侈地放上几粒盐。
那带着咸味的、温热的食物滑入胃里,带来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满足,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和力量。
她还找来几块破旧的木板,趁着没人的时候,将自己小屋那扇关不严实的木门,从里面稍微加固了一下。
虽然依旧挡不住刻意的闯入,但至少能提供一点心理上的安全感,让她在晚上偷偷处理食材或者清点“财产”时,能稍微安心一些。
这些改变极其微小,在外人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林婉自己心中,却像是荒芜的土地上,悄然生出的一抹微光,驱散着寒冷和绝望,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她甚至开始思考,下一次该给江辰准备点什么新花样。
石耳虽然好,但采集和处理都太费事,而且产量有限。
她需要找到更多样、更稳定的食材来源。
日子在平静和暗流涌动中一天天过去。
家里的气氛依旧压抑,李桂花和王红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但林婉的心,却因为这一点点微小的改善和对未来的期待,变得越来越坚韧。
她知道,这点“意外之财”远远不够,这点“微光”也还很微弱。
但只要坚持下去,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她能攒够离开这里的资本,去拥抱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时间悄然滑入西月下旬,春耕渐渐进入尾声,田埂上的草也一天比一天绿,天气带着一种湿润的暖意。
林婉依旧过着白天在队里挣工分,晚上在自己小屋里“秘密经营”的生活。
自从上次石耳交易成功后,她又冒险进山两次,但收获寥寥。
石耳本就不是常见的山货,且生长环境苛刻,并非随处可见。
这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单靠一两种稀罕物,是无法长久支撑她换取生存资源的,她必须找到更多样、更稳定的“货源”。
所幸的是,江辰这位“大客户”似乎对她提供的“新奇吃食”颇有兴趣。
虽然他话语不多,表情也总是淡淡的,但他每次都给出了公道的价格,并且在上一次交易石耳后,他接过东西时,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这东西……还有吗?”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林婉来说,却不啻于一颗定心丸。
这表明,江辰这个交易渠道是相对稳定的,只要她能持续提供让他觉得“值得”的东西。
这天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林婉在黑暗降临后,再次点亮了那盏她省着用油的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缝补或是整理野菜,而是从床板底下那块松动的砖头下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她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几张被摩挲得有些发软的一角、两角纸币,几张崭新的全国粮票,还有一些零散的地方粮票。
她将它们全部摊开在面前那块充当桌子的旧木板上,借着微弱的灯光,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清点着。
总共两块七毛五分钱,六斤半全国粮票,还有几两地方粮票。
这点钱和粮票,如果被李桂花或王红看到,恐怕会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但在林婉眼里,这离她心中那个“独立”的目标,还差得太远太远。
她坐在床沿,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这点微薄的积蓄,眉头微微蹙起,开始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严肃而具体的规划。
离开这个家,是她重生以来就定下的目标。
但之前,那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和模糊的念头。
而现在,随着手中资源的积累和对现实更清醒的认知,这个目标开始变得具体,需要一步步去筹划。
首先,去哪里?
最首接能想到的,是距离红枫村三十多里外的红旗公社所在地——红旗镇。
那里有供销社,有小集市,理论上机会比村里多。
但作为一个无依无靠、没有介绍信、户口还在红枫村的年轻女孩,想在镇上落脚,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租房需要钱,更需要关系和证明。
她去了,很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更别说找活计了。
那么,暂时留在村子附近?
林婉的脑海里浮现出村子边缘那几处被遗忘的角落。
靠近后山脚下,有一间废弃的、只剩下几根歪斜柱子和半堵土墙的旧牛棚。
还有靠近河边,以前看守瓜田用留下来的一个极其简陋的小窝棚,顶上铺着茅草,西面透风。
这些地方破败不堪,几乎不能住人。
但对林婉来说,它们最大的优点是——隐蔽,且无人问津。
如果能找到材料,偷偷地修缮一下,至少能有一个临时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