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九零
“江总,请!”
聚光灯如白昼,将江念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映照得熠熠生辉。她站在红色的敲钟台前,手里握着一把沉甸甸的金色剪刀,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相机的咔嚓声。
三十八岁,她亲手创立的“念想科技”正式上市。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小镇姑娘,到身价百亿的商界传奇,她走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的殚精竭虑,十五年的宵衣旰食。
此刻,所有的辛苦都化作了眼前的荣耀。
江念红唇微勾,一抹自信从容的笑意在她眼底漾开。她看向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有忠心耿耿的下属,有亦敌亦友的商业伙伴,也有无数举着长枪短炮,渴望记录下这历史性一刻的媒体记者。
她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她举起剪刀,对准那根象征着未来的鲜红绸带,毫不犹豫地——
“咔嚓!”
清脆的响声过后,并非绸带断裂,而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江念下意识地抬头,瞳孔猛地一缩。
头顶上那块为了庆祝而临时搭建的、巨大的LED显示屏,正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轰然倒塌!
阴影,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光。
剧痛袭来,意识如退潮般消散。
“是意外?”
“还是竞争对手的谋划?”
江念最后一个念头,是无尽的讽刺与不甘——她用十五年搭建起一座商业帝国,却在加冕的这一秒,被它亲手埋葬。
……
“哇——哇——”
好吵。
尖锐、嘶哑的婴儿啼哭声,像一把生锈的锥子,一下下扎着江念的耳膜,让她混乱的意识头痛欲裂。
她不是死了吗?被砸成肉泥,怎么还会头痛?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千斤。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把房子租给你这种丧门星!”
一道尖利刻薄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像生了锈的铁刮过玻璃,“江念!你给我死出来!今天这五十块钱房租你要是再交不上,就抱着你那个拖油瓶给我滚出去睡马路!”
江念?
是在叫我?
五十块钱?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此刻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一个同样叫做“江念”的女孩,二十岁,来自偏远农村。她天真地爱上了一个回乡的知青,不顾家人反对,怀着孕跟他来到这繁华的沪市。
可那男人转眼就攀上了厂长的女儿,将她和刚出生的孩子弃之如敝履。
原主性子懦弱,走投无路,只能租住在这片棚户区最破旧的单间里,靠打零工艰难度日。孩子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她本就微薄的积蓄早己耗尽,如今更是连下个月五十块的房租都凑不出来。
昨天,孩子又发起了高烧,原主抱着孩子在医院排了一夜的队,身心俱疲,回来后就一头栽倒,再也没醒来。
而现在,躺在这张硬邦邦木板床上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商业女王——江念。
“砰!砰!砰!”
木门被擂得震天响,门板上簌簌地掉下灰尘。
“江念!你装死是不是?我告诉你,别想赖账!”
“哇——哇——”
屋外的叫骂和屋内的啼哭交织在一起,像两只无形的手,要将江念的神经彻底撕裂。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的纯白,也不是天堂或地狱。
是一片斑驳泛黄的屋顶,上面用旧报纸糊着,边角己经翘起,露出底下黑乎乎的房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奶腥和煤灰的气息。
江念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
左边,是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放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和一个奶瓶。右边,是一个用木板和破布搭成的简易婴儿床,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她挣扎着坐起身,身上盖着的是一床打了好几块补丁、己经洗得发硬的薄被。
一切,都陌生得令人心悸。
从价值千万的智能豪宅,到这不足十平米、月租五十的棚户区小屋。
从万众瞩目的商界女王,到一无所有、被房东追债的单亲妈妈。
天堂到地狱,不过是一剪刀的距离。
江念只觉得一阵荒谬,她抬起手,看到的却是一双年轻却粗糙、指节处还有冻疮留下的暗红色疤痕的手。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常年精心保养,此刻应该戴着价值不菲的腕表,而不是……什么都没有。
“哇……咳咳……哇……”
婴儿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带上了痛苦的呛咳。
江念的心猛地一揪!
那是一种源自身体本能的、无法割舍的血脉牵连。
她掀开被子,踉跄着扑到婴儿床边。
只见一个瘦小的婴儿躺在里面,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这是她的……孩子?
江念看着这张皱巴巴的小脸,心中百感交集。她前世为了事业终身未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
“别怕,妈妈在。”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拍着婴儿的后背,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声音安抚着。
或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体温,婴儿的哭声真的渐渐小了,只剩下委屈的抽噎。
江念低头看着怀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前世叱咤风云的淡漠与坚硬,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江念,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百废待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的九十年代初。
只是,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一个嗷嗷待哺、正在发烧的孩子,一个在门外虎视眈眈的房东,还有口袋里比脸还干净的窘境。
“砰!”
门被一脚踹开。
一个身材肥硕、穿着花布衫的中年妇女叉着腰站在门口,三角眼狠狠地瞪着她:“江念,钱呢?拿不出来,现在就给我滚!”
江念抱着孩子,缓缓抬起头。
那双原本懦弱黯淡的眸子,此刻却平静得像一汪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但在那平静之下,却藏着令人心惊的锐利与寒芒。
她看着房东,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
前世的江山,己经化为泡影。
但那个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从一无所有到建立起商业帝国的江念,她的灵魂,她的头脑,她的野心,都还在!
不就是一无所有吗?
她又不是第一次了。
很好。
那就从先赚到这五十块钱开始吧。
面对房东的步步紧逼,江念非但没有半分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无人能懂的弧度。
她抱着孩子,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开口了。
“房租,我会给你。”
“不过,不是现在。”
“在给你之前,我想先和你谈一笔……能让你那双手不再开裂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