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特调孟婆汤
“传说,一千五百年前,天灾降世,镇守各方的仙君合力,也无法挽回那灭世之局。千钧一发之际,守护世间的最后一位神,散尽修为,以神之心化为一方支柱,支起歪斜的天幕,拯救了万千生灵。可惜自此,世间再无神……”
“哈哈爷爷,您老糊涂了,怎么还相信这些志怪传说啊!阿娘说过,话本子都是假的,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神魔鬼怪呢!”小童一蹬腿跑出老远,向着山崖跑去。
老人一把薅住孙子的衣领,抬起手,指向东方山巅的巨大枯树:“你瞧,那棵合欢神树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人双手合十,朝枯树虔诚一拜:“神之恩情,吾辈当永记心间。”
忽然,一阵凉风袭过,枯树四周散发出阵阵白光,草叶被风高高卷起后,飘飘散散拂过枯枝,挂在枝头。
原本不信传说的小童瞬间瞪大双眼,激动地拔腿就跑,噌地抱住树干,大喊道:“神仙显灵啦!神仙大人您可千万别怪我,您都是神仙了,一定不会与我这种小孩子计较的,对吧!”
小童亲昵地用小脸蹭蹭树皮:“神仙神仙,我想吃糖葫芦,想喝香喷喷的鸡汤,还想要爷爷永远陪着我,可以吗?”
他自顾自憧憬起来,自是没瞧见隐在云后的那道身影。只见那人一拂袖,围绕着枯树的白光唰地消散殆尽。
此时,终年不见天光的阎王殿内,一高大英挺的男子围着黑狐长大氅,拧眉端坐在书案前,盯着桌上木碗里黑乎乎的浓汤不吭声。
可偌大阎王殿,主子不开口,谁敢先出头?大殿内一时冷寂,随着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且愈发浓郁,男人终于抬眼,一记眼刀子扔向站在桌边,直冒冷汗的那人:“蓝阳,若是觊觎本座的位置大可以来拿,我给你便是。你又何必熬制这样一碗恶心人的东西来,损我,不利你。”
唤作蓝阳的男人闻言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凑上前嗅了嗅,迅速捂住鼻子都没能抵住反胃感,一阵干呕。
弯腰间,他瞥见裴知川阴郁到快要滴水的眼神,也顾不上形象,胡乱擦擦嘴角,随即一个闪身弹到殿门口,赔笑道:“小的就是一个倒插门,哪敢觊觎您老的宝座啊!这不是刚巧小青不在,我才不得已如此不知死活地顶替她的位置。”
“哼,某人少往脸上贴金,青颜大人没承认你,你算哪门子倒插门?”黑衣白发女子冷哼出声,不屑地剜了蓝阳一眼,“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切,你懂什么?”蓝阳一拍额头,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染着黑色粘液的纸条,将它扔到裴知川怀中:“您看,这是小青给我的配方,我发誓,每一个步骤都很稳妥,这孟婆汤绝对是真的。只不过这味道和色泽……要不您再给我点时间?”
裴知川捻起那张纸扔向空中,一团黑色火焰瞬间将其烧得连渣滓都不剩,他轻叹:“等?可我等不及了。”
话落,他端起那碗热汤,一饮而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不信你,但我信孟婆。”
蓝阳收起调笑的嘴脸,叹声问:“小青说,这汤是她为特意你研制的秘法,只会封印你的术法,将你变为凡人之躯,而不损伤记忆。一个时辰后,我会将你送入人间,待你走完这一世,方可重返地狱。”
裴知川微微颔首,抬手取下束发金冠,如瀑墨发散于身后。他拾起桌上那根纹路几乎被磨平的木簪,一挽手将它置于发间。
蓝阳见此苦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脱口而出:“知川,你既不曾参与那凡人的前几世,为何又偏要插手她的最后一世?她肉体凡躯,终将化作尘土。到头来,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只可惜传说中的姻缘神早已殒落,司命那小子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废物,否则就算是一步一叩首,我也会杀入神界,跪求神君为你和那凡人牵线,免得你空留遗憾。”
听到此话,裴知川的眼底慢慢浮起一丝暖意,修长的指尖一下下摩挲着木簪,不作声。
“每次一说到这儿,你是耳也聋,嘴也哑。”蓝阳无奈地摊摊手,“罢了罢了,您老想做什么去做便是,阎王殿的事务有我看顾,出不了大乱子。唉,终归是我扛下了所有啊!”
蓝阳甩甩袖子作势要走,却听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裴知川:“你……这汤难道真的有问题?你快吐出来啊!”
他捏了一个诀冲到书案前,并起的双指嗖地戳向男人的喉咙。
“定。”裴知川眼睫一抬,对视瞬间,蓝阳便不得再动弹分毫。
裴知川向后挪了几步,上下打量翘着屁股被定在半空中的蓝阳,笑道:“蓝阳,想追青颜,你还是稳重些好。”
“裴知川!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蓝阳磨牙瞪眼,“我腿都麻了,快给我解开!”
裴知川压了压眉心,确保蓝阳不会触碰到自已,旋即解开施在他身上的定身术。
“哎哟喂!”蓝阳扑通一下趴在书案上,脸结结实实埋入砚台。
而裴知川似是不再关心周遭的一切,自顾自呢喃道:“这是我为她选定的最后一世,也是我为她挑选出最好的一世命格。是我害她苦了一世又一世,这是我欠她的一世圆满。我会护她走完一生。彼时,我也真的该放手了……”
颀长的身躯开始摇晃,蓝阳用术法将他托起,缓缓送入轮回之镜:“知川,好好体验这一遭,待回来后,放过你自已吧。”
蓝阳注视着裴知川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漩涡中,语重心长地嘱咐身边人道:“大白小黑,主子就交给你二人看顾了。”
“少拿鸡毛当令箭。主子说过,不许我们干预他在人间的一切,即便是生死之忧。”邬禾冷硬地回绝蓝阳。
“按我说的做便是,小黑你真是虚长了这许多年岁,怎的还和当年一般幼稚且不知变通。”蓝阳失笑道,“那老家伙也是只长年岁,不长脑子。若无你二人照看些,我怕最后他连心上人的手都摸不到,那岂非白白浪费我辛苦熬制的孟婆汤?”
“不……”邬禾扬起眉头欲再次推拒,白无常见状一把扯过她,捂住她的唇,应道,“大人放心,一切交给我二人就好。”
“哎!这就对了。”蓝阳拍拍白泽的肩膀,“大白啊,好好教导妹妹,她这样整日凶巴巴,当心下下下下辈子都没朋友。”
邬禾一歪头挪开唇上的手,冷哼道:“我不需要那些抹脖子之交,无论几辈子,我有哥哥一人便足够。”
“那叫刎颈之交,小黑你要多读书,读好书。”蓝阳调笑地白了她一眼。
“你!”邬禾将手指捏的吱嘎作响,咬牙道:“蓝大人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已吧。你打碎了孟婆大人心爱的雕花玉碗,我已将碎片交给青大人,你怕是免不掉一顿毒打了。”
“你阴险!”蓝阳竖起手指指着她。
“你无耻,你无用,你废物。”邬禾反击道。
“好了阿禾,不得无礼,别气了。”白泽轻抚邬禾的发顶,“我带你去人间逛逛,我记得你最爱吃街边小铺热腾腾的甜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