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阳一出声才发现,不分日夜的刑罚已经损了他的喉咙,此时每出口一个字,嗓子都像灌入热油般灼痛。
他忍着疼痛咽了咽口水,随后试图集中精神,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希望能为青颜分担一些压力。
然而,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铁链上的倒钩随着他的动作撕扯着肌肉,项圈内的尖刺也似乎更加深入。
他收回动作,尽力不让自已发出任何声音,以免分散青颜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背对着他的青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挣扎,她猛地一杖斩断一群恶鬼,然后迅速转身,手中蓝光一闪,精准地切断了悬挂蓝阳的铁链。
蓝阳的身体即将重重地摔落在地,但青颜已经冲到他的身边,用身体护住了他。
“坚持住,蓝阳!”青颜缠着声音大喊,离得近了,蓝阳体无完肤的模样闯入眼底,每一道伤痕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割在她的心上。
她的手剧烈抖动着,连掏出药瓶都变得异常困难。可蓝阳的身上汩汩冒着鲜血,她紧抿双唇拿出怀中的玉瓶,用嘴拔开盖子,灌入蓝阳口中:“喝下去,裴知川的血会帮你愈合伤口。”
可才刚转醒的男人,此时依偎在她的怀中,竟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浅笑,轻声说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你还有心思做梦,给我醒来!”无论青颜如何掰开他的唇齿,鲜血流入口中却不下咽,顺着他的嘴角滑过喉结,积蓄在颈窝处。
眼看着半瓶灵血被浪费,青颜不再犹豫地将血含入口中,她知道这灵血珍贵无比,每一滴都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和鬼力。
她小心翼翼地将唇贴合在他冰冷的的唇瓣上,用舌尖引导着血液缓缓流入他的体内。随着灵血的注入,他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苍白中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润。
青颜不敢有丝毫松懈,她迅速地从自已的储物袋中取出另一瓶丹药,一一喂入他的口中。丹药在接触到灵血后迅速溶解,化作一股股暖流,开始在他体内流转,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器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青颜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他的变化,直到确认他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忽然,昏迷着的蓝阳呼吸变得急促,他昏昏沉沉地勉强吞咽了几口,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你…你得离开这里,青颜。总归要……有人受罚,还剩三天,再待三天,你……就无事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胳膊胡乱摸索着,在触碰到温热后,手指用力攥紧青颜的手腕。
青颜看着那本是修长干净的指节,此刻满是淤紫,手背找不出半块儿完整的肌肤,满是被熔炉灼烧过的痕迹。
她鼻头一酸,眼泪啪嗒掉在他脸上:“傻子,你那么娇气,这得多疼啊。”
她自说自话地将侧脸贴在他胸口,虽然明知那里本就不会有心跳,但这样靠着他,她才会安心。
“我不会离开你的,蓝阳。从今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无论生死。”她抬起头,从腰间抽出一条干净的布带,开始为他包扎伤口。
敞开他胸前的衣物,他胸膛上交错的鞭痕已经开始腐烂,她凑近一闻,便知那是她亲手调配出的噬心之毒。
倘若早知有一日这毒会用在这种地方,她就是折断自已的手,也决不会研制这般狠辣的东西。
“你必须活着,蓝阳。”青颜的声音中带着苦涩的哽咽,但她努力保持镇定,“我们还有未走完的路,你不是说过会一直追着我吗?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自欺欺人、见异思迁,不该枉顾你的真心付出,不该死揪着过去执迷不悟。”
她放轻手上的动作,细致地清理掉他身上的腐肉,看着他额头爬满汗水,手微微一顿,随之又恢复动作。
她清楚,即使有了裴知川的血,蓝阳这一身伤也不会轻易恢复,他所面临的疼痛远不止眼前的伤痛,但只要蓝阳还有一口气,她就不会放弃。
她半坐在地面为他缝合起绽开的皮肉,直到双腿失去知觉,她拄着手杖站起身,然后背起蓝阳,用布带将他捆在背上。
成年男子的重量加上她这一身伤,烧焦的腿部皮肉立时绽开裂痕,不一会儿就流了一地的血。
可即便再痛,她也不舍得浪费一丁点救命的灵药,硬生生跨出步子,扯了扯嘴角:“蓝阳,我们回家。”
裴知川昏睡了一天一夜,全然不知地府发生的事,他揉捏着额头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睡在他身侧的余西。
他翻身下地,轻轻拉起被子盖住余西,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睡。
然而就算他动作细微,睡眠极浅的余西还是掀开眼帘,看到裴知川已经醒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带着点点疲惫,但更多的是欢心。
裴知川点了点头:“你守了我多久?”
“没有你守的久。”余西兴致盎然地打趣道,“裴郎中不如给自已号号脉,开几味药调理一下身子,免得落下病根,我倒真的是还不清你的人情了。”
她见他眼底乌青,唇瓣泛白,下颌的线条愈发清晰流畅,一看就是睡眠不足透支了身体。
“你这嘴倒是愈加伶俐了。”裴知川尽管面容憔悴,笑容中却透着一股子从容,“过奖了,医者不自医,我这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倒是你,这弱柳扶风的身板,真该好好补补。我身体底子好,休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余西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又打趣我。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多言。只是,你若再不好好休息,我可要亲自出手给你开方子了。”
裴知川闻言,不禁又是一笑,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那就有劳余姑娘了。”
他拽着余西走到榻前,半蹲着为她脱掉鞋袜,将她裹在被子里,叮嘱道:“你好好睡一觉,我们明日再聊。”
回到房后,裴知川攥着从余西手中顺来的银簪,轻敲三下:“白泽,带我回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