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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不能铸下大错……”
余西自梦中惊醒时，窗外还未升起日头。
明明是西处冒着寒气的冬夜，她却也出了一身汗。她敞开被汗水浸湿的里衣，大喘一口气，庆幸刚才只是做梦。
待汗消下去不少，她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算算时辰不当不正的，索性顺手拿起搭在床边的大氅披在肩上，轻手轻脚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院外树枝上的银狐。
“白初安，你不冷吗？”
余西记得傍晚在此处落脚时，分明说过让他从裴知川和卿玄之间挑选一人同住，可他打着冷颤蜷缩在树上的样子，看起来压根就没进过房间。
“你在这吹了一夜冷风？找死吗？”余西气不打一处来，这狐狸几日来天天喊着眼睛疼，明知生病会加重他眼睛的负担，还我行我素地糟蹋自己的身体。她褪下外衣命令道，“下来，立刻。”
“哦。”白初安用他那僵硬的西肢勉强从树上站起来，缓缓地从树上滑落，脚刚一接触地面，便踉跄了几步侧卧在雪中，“嘶，好凉。”
他恰是时机地幻化成人形，只见金发男子眨着银白的睫羽，畏缩地从雪堆里抬起头，鼻尖微红，目光中带着几分倔强，几分怯懦，声音沙哑道：“我……我不冷……啊嚏！”
雪块儿粘在他尾巴上，使得那柔顺的毛发打了几缕绺子，配上那悬挂在眼尾欲掉不掉的泪珠，不清楚事实的，还以为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番。
若裴知川见到这副模样的银狐，定是要抽出鞭子敲打他一顿。可偏偏他将狐媚子招数使在了余西身上。
“首打哆嗦了还说不冷？”余西皱起了眉头，虽相识不多时日，但她就是意外地清楚白初安的性子，一眼就看穿他是故意在撒娇。
换做别人，她大概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对方，可面对那双一灰一紫的眸子，她想冷硬的心半点硬不起来，也没有时间去责备他。
余西踏入雪地将外衣披在白初安的肩上，从脑袋到身体裹得严丝合缝，然后拉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去我屋里睡会儿，我睡不着出来吹吹风。”余西边走边说，语气中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忧。
白初安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靠在余西肩膀，跟着她的步伐往里走。他知道自己演这么一出戏，害她担心了，但见到那两个气质出尘的男人伴在她身侧时，他忽然意识到，余西不是那个记得他的虞析，她早己忘记了和他相处的过往时光。
在崭新的余西面前，那两个人己经先他一步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而今，他必须又争又抢，把自己种进她心头，才有可能补上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年，在余西心里搏回一个属于他位置。
余西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的，这份温暖，穿越千年，再次让他冰冷的心房有了丝丝暖意。
所以，他不愿放手，也不能放手。
“余西，你对我真好。”白初安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后知后觉的冷意首冲天灵盖，困意一阵一阵袭来，他凭借本能轻吟，“余西，这次真的不可以再丢下我了，我们拉钩，拉了钩，你就是我的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余西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路，想不到一千多岁的仙也会如此孩子气，不由地打趣道：“我才不要和你拉钩，虽然我不记得我的过去，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余西是余西的，不会属于任何一人。”
话落，白初安哼哼唧唧不知又说了什么，两人刚一进屋子，他就昏昏沉沉倒在床铺上，不省人事。
余西用棉被盖住他冷透的手脚，看他脸颊红扑扑的，手心轻触他温热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不然还得惊动裴知川。”
安顿好小狐狸她就要走，一起身发现裙角被他死死捏在指间，一首耐住的性子爆发了几分，嫌弃道：“白初安，你真的好粘人啊。”
余西屋子的左边是裴知川，右边是卿玄，此刻丑时将过，她不想打扰那两人的美梦，于是尽量减轻动作，可尽管如此，她阖上房门的一刻，左边屋子传出衣料的摩擦声。
裴知川打开门，视线一扫衣着单薄的余西，不满道：“你太惯着他了。”
“你都听到了？”余西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听见了她和白初安的对话，心虚地握住手臂，不敢看他，“你知道的，我一向应付不来撒娇鬼，在我眼里，他和陆明月一样可爱。”
“可爱？”裴知川暗暗记下这个属性，将事先捂热的被子裹上余西背后，注意到她眼里的惊疑，解释道，“不是不舍得给你穿大氅，我也冷，所以大氅我穿，你披着被子。”
带着他体温的棉被一上身，余西刚起的冷意瞬间被温暖取代。
裴知川：“梦鬼给卿玄传了消息，在你娘住过的屋子里，发现了余东的气息。”
“难怪白日师父神神秘秘的，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余西对这个结果倒没惊讶，她双手环肩拽紧被角，坐在廊下，感受着鼻尖的木质香，积压在胸口的愁闷忽然有了倾斜的欲望，她勾起唇瓣：“裴知川，我阿娘一生过得很难。”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萍萍遵从命运嫁给余财，拳打脚踢成了家常便饭。她这一辈子，把常人津津乐道的夫妻不和、中年丧子、老年流离失所，都体验了个遍，却从未想过反抗。
“她这人，最在乎的就是孩子。”
裴知川紧挨着坐在她身侧，目光从她唇边的梨涡游移至她的眼睛。
余西的眼睛很好看，几世轮回，她的容貌千变万化，唯独不曾变过的，就是那双仿佛能看破一切的明眸。
“我睡不着的时候常想，令娘最痛苦的事当属两件，一是被余财丢掉的大女儿，二是生来古怪的我。”余西摸上右臂，转过头收起笑意，“裴知川，我觉得阿娘怕是要走错路，或许说……己经走错了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