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的序曲
雨是深夜落下的。
我正襟危坐在书桌前,手指轻放在电脑键盘上,侧头看着暴雨将整座城市浇成模糊的色块。远处南滨路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开,像一滩融化的五颜六色的颜料。电脑屏幕的冷光刺得眼睛发涩,文档里只有第一行居中有西个字——《寻梦旅途》。光标在标题下方闪烁了十七天,迟迟不见下文,期间不断重复着出现几个字又删除,出现,又删除。
床头的捕梦网的彩色羽毛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纯银圆环上缠着蛛网般的丝线,五根羽毛末端缀着琉璃珠子,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三天前从巷口的算命摊子上买来时,那姓李的老头捏着铜钱说:“滴一滴血在中间的玉扣上,它能替你网住梦里的答案。我用针破指尖滴上一滴鲜红的血在玉扣里,血珠顺着丝线滑向羽毛,像一条猩红的溪流渗入夜色。
凌晨两点西十,我又回到了那片海滩。
这一次我还是抱着膝盖坐沙上。沙子潮湿阴冷,抓起一把沙从指缝间漏下去时会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潮水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涨落,节奏均匀得像我的呼吸。远处海天交界处浮着一团模糊的光,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就要从那边暗蓝色的天际线升起,我努力地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沉得像是被钉在沙子里。
“你究竟要我看什么……”我对着虚空呢喃,声音立刻被海风夺取,一同自由了很远。
浪声忽然变调。潮水退去的刹那,我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转过头时,只瞥见一抹白色的衣角闪过礁石,像被风吹散的海雾。
惊醒时,雨还在下。
空调显示屏亮着23℃,我却出了一身冷汗。起身走到空荡的客厅——灰沙发,只搁放着一个玻璃烟灰缸的茶几,未拆封的纸箱堆在角落。搬进这栋渝中区的高层公寓一个月了,我依然没添置多余的家具。老刘半年前送的酒还摆在纸箱上,白色酒瓶的瓶颈有紫墨色像青花瓷的花纹,瓶身中央印着“诗仙太白”,正背后的标签边缘有卷起。
我赤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半瓶大的山泉水。冰箱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靠下面的冷冻层结了霜,里面只冻着两盒速食饺子。倒上一杯水后把山泉水放回冰箱,边喝边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点上支香烟,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声音清晰得让人心慌。
躺回床上时,捕梦网的琉璃珠子擦过手背,凉得惊心。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弹出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厦门马拉松赛将于下月举行,环岛路部分路段临时封闭……”
我盯着“厦门”两个字,莫名猛地一颤头。那个地名最近频繁出现在我眼前——上周便利店收银台旁的旅游杂志封面是鼓浪屿的红屋顶;昨天电梯广告轮播着“浪漫鹭岛五日游”的动画;此刻手机推送像一根针,将混沌的梦境戳出一个洞。
玻璃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城市微红的夜空,瞬间照亮床头的捕梦网。玉扣中央残留着暗褐色的血渍,那五根羽毛在电光中竟隐约泛起红光,仿佛受什么所指引。
雨更大了。我蜷缩在被子下,听着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响,突然想起算命那老头收钱时说的话:“银丝渡梦,血为舟楫。你梦里寻找的答案在东南方。”
东南方。我摸出手机点开地图,指尖从重庆缓缓划向海岸线。厦门在地图上缩成一个蓝色的小点,像一滴落在纸上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