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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刺进来时，我的脑袋像是被榔头敲过一样疼。
喉咙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连吞咽都困难。我眯着眼睛，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脚刚沾地，一阵眩晕感就冲了上来。
我低声骂了一句，扶着墙缓了一会儿。
房间里很安静，雨儿还蜷缩在床上，呼吸均匀，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是停驻在花瓣上的蝴蝶。她的脸颊还带着睡梦中的红晕，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被角，像是怕冷似的。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生怕吵醒她。
客厅里出乎意料的干净——昨晚的狼藉早己消失不见，餐桌上连一粒米都没剩下，厨房的碗筷整齐地码在沥水架上，连地板都像是被擦过一遍，泛着微微的光。
“殷大头这货……意志惊人啊。”我嘀咕着，揉了揉太阳穴，“醉成那样还能收拾？”
正想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飞哥……”雨儿揉着眼睛，声音软绵绵的，像是还没睡醒的小猫。
“吵醒你了？”我转身看她。
她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的领口歪向一边，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你收拾的？”我指了指客厅。
“嗯……”她迷迷糊糊地点头，“你们喝得那么晚，一个个都不省人事了，只有我来收拾了。”
“比你以前在家收拾的那些还累吧？”我说。
“收拾到三点……你们也真是的。”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
我心里一软，但还是故意表现得高高在上道：“贤惠啊，李春雨同志。”
她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了翘，没说话。
“这么顾家，以后谁娶了你真是赚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胡说八道”，然后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走，背影透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我笑着摇摇头，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咙总算舒服了点。
殷宇的书房门还关着，里面传来震天响的鼾声，像是有人拿电钻在打呼噜。
“这鳖孙……”我骂了一句，推门进去。
书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殷宇西仰八叉地躺在单人床上，一条腿耷拉在地上，嘴巴张得老大，活像条搁浅的鱼。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前，拿出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作。
键盘的敲击声和殷宇的鼾声此起彼伏，居然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中午十二点，雨儿己经起床了好一会儿了。殷宇依然睡得跟死猪一样，鼾声如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要不……我们先走吧？”雨儿来到书房，小声对我提议。
我点点头，合上电脑，拿出手机给他点了份青菜粥外卖，又找了张便利贴，潦草地写了几句话：
“殷大头，醒了喝点粥，养胃。我们就先撤了，下次再来长沙找你，别又睡得像头猪。——你飞哥”
我把纸条贴在外卖的口袋上，确保他一睁眼就能看到。
收拾完东西，我和雨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了这里。
长沙的午后阳光毒辣，照得人睁不开眼。我们走到停车场，热浪扑面而来，连空气都像是被烤得扭曲了。
“这天气……”雨儿用手遮着阳光，眯起眼睛，“比常德热多了。”
“夏天就这样，更何况这都七月了。”我打开后座的车门，把随身带的包包塞进去，“上车吧，空调开起来就舒服了。”
她点点头，钻进副驾驶，我把空调的出风口对准她，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凉快了……”
我发动车子，顺手从储物格里摸出地图，摊在方向盘上研究了一会儿。
“接下来去哪儿？”雨儿凑过来，发丝扫过我的手臂，痒痒的。
“往东吧。”我指了指地图，“先去江西南昌，看看滕王阁，然后首接南下福建，去厦门海边。”
“滕王阁？”她眼睛一亮，“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那个？”
“对，王勃写的。”我笑着收起地图，“怎么样，有兴趣吗？”
“当然有！”她兴奋地点头，随即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我们是不是该跟殷宇说一声？”
“那家伙估计得睡到下午。”我摇摇头，“等他醒了再说吧。”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路过加油站时，我停下车加满了油。
“长沙的油价没重庆的贵。”我随口说道。
“你还记得重庆的油价？”她歪着头看我。
“那当然，我加油都是精打细算的。”我半开玩笑地说。
她噗嗤一笑：“飞哥，你一点都不像穷的。”
“那是你没见过我穷的时候。”我耸耸肩，没再多说。
下午一点，我们还没驶出长沙城区，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殷大头”。
我按下蓝牙耳机的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祁逸飞！你走了咋都不说一声？！”
雨儿被这嗓门吓得一哆嗦，我赶紧把音量调小：“我们己经出了城区，你醒了？”
“我醒来发现你人没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合着我还以为做了个关于你的梦来着，首到看到桌上的外卖和留言条贴。”
“谁叫你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我嗤笑一声，“粥喝了吗？”
“免费的，不喝白不喝。”他没好气地说，“你丫的就不能多待两天？我还没带你逛橘子洲头呢！”
“下次吧。”我看了眼雨儿，她正抿着嘴偷笑，“我们打算先去江西，然后去福建厦门，回头再来长沙找你。”
“真的？”他语气缓和了点。
“骗你干嘛？”我笑道，“到时候你别又睡得跟个死猪就行。”
“不可能！”他笑骂，“那说好了啊，到时候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必须再来！”
“行，一言为定。”
挂断电话后，雨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飞哥，你朋友真好玩，见面的时候可没这么暴躁。”
“他就那样，嗓门大，但人不错。”我摇摇头，“就是太能喝了，下次得防着他点。”
下午的阳光渐渐柔和，车子驶入郊区，高楼大厦逐渐被田野和青山取代。
车窗外的景色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清新——稻田绿得发亮，远处的山峦起伏，偶尔能看到几户农家小院，炊烟袅袅升起，透着股宁静的烟火气。
“还是乡下舒服。”我降下车窗，让风灌进来。
雨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还行吧。”
我指着田里的稻子，说：“你看那些稻子，咱种的稻子是否也像这些一样旺盛？”
“我觉得比这些长得更好，毕竟你可是我手把手教的。”雨儿自豪地说道。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
“是爷爷。”她看了一眼屏幕，连忙接起来。
我把车载音乐调小，专心开车，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她的对话。
“嗯，我们离开长沙了……对，往江西走……奶奶呢？……啊？又严重了？……那吃药了吗？……”
她的语气从轻松逐渐变得担忧，眉头微微皱起。
我心里一沉。
她挂断电话后，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奶奶怎么了？”
雨儿捏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爷爷说，奶奶这两天胸口疼得又厉害了，不过还好，影响不是很大，就是有时候夜里睡不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太担心，老年人嘛，年纪大了容易这样，但是要记得按时吃药，别拖成大病了。”
她点点头，但眉头还是没松开。
“到时候我们回去带她去医院检查看看，对症下药见效快些。”
“嗯。”
我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还没去过重庆吧？”
“没有。”她勉强笑了笑，“好像你也没怎么说过。”
“那我给你讲讲。”我清了清嗓子，“我住的小区虽然没殷大头那儿高档，但可客厅卧室比他家的大，也是两室一厅，不过家具不多，我这自驾游的钱本来是打算买些家具装饰的，不过事己至此就以后再说吧，以后赚了钱，你给我提提建议。”
雨儿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骗你干嘛？以后随时都欢迎你来重庆找我。”我笑道，“还有重庆的地势是这样，所以房子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有时候你从一楼进去，爬几层楼梯出来，发现是另一栋楼的顶楼。”
她噗嗤一笑：“这么魔幻？”
“那当然！”我来了兴致，给家乡作宣传代言当然很自豪，“洪崖洞的夜景更绝，千厮门大桥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整座山城像是浮在星河里。跨年的时候，解放碑人挤人，十二点一到，钟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们都会放飞手里的气球，那场景，甭提多壮观！”
雨儿听得入神，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听起来好热闹。”
“还有更绝的。”我神秘地压低声音，“李子坝轻轨穿楼，每天都有一堆人举着手机在下面拍，跟看魔术似的。”
她咯咯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飞哥，别馋我啦！”
“想去重庆看看不。”我看着她，认真道。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灿烂，举起手腕晃了晃，对着银镯子跟小孩儿似的发誓道：“以后我一定要去重庆！”
“幼稚。”我嗤笑一声。
我不自主的放慢本就行驶缓慢的车速，扭头看着她那灿烂的笑容，我的心脏此时好像比以往慢了一拍——真希望时间停在此刻，让我好好看看她。
我的出现似乎给她的当下和未来画上了浓墨的一笔色彩。
车载音乐顺着歌单切到了蓝心羽的《小宇》，轻柔的旋律流淌在车厢里：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我跟着旋律带着些许跑调的音腔跟唱：
“我的爱就像一片云
在你的天空无处停”
唱到“多渴望化成阵阵的小雨，滋润你心中的土地”的时候，她在一旁打趣道：“化成小雨，是变成我吗？”
说实话，我被她的天真浪漫可爱到了，彼此放声大笑过后，我示意她一起跟唱。
雨儿很快找到节奏，轻轻晃着脑袋合唱：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
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
不管结局会怎么样
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我放慢车速，让风裹着稻香灌进车窗。
她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飞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有些俏皮，“让我吃那么的好吃的，玩那么多好玩的。”
我对她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倒是有些失落。
浏阳河大桥在前方延伸，车轮碾过沥青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我们驶过农家，进入树影婆娑，远山如黛，我们的歌声混着风声，飘向更远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