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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病房与祭坛
“本台最新消息，在我市一个叫‘封门村’的小村落，考古队发现一处较大规模的唐代遗址......”
苏策百无聊赖地望向病房电视。
“遗址中发现大量呈交叠状的人体遗骸。据专家初步判断，这些唐代遗骸，呈现出某种罕见的仪式性......”
两根高大的黑色石柱出现在电视画面中。
随着镜头拉近，石柱下方的圆形广场，考古人员正小心翼翼刷开泥土，露出无数姿势诡异的人类尸骨。
每一具尸骨，都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
手脚反折，脊椎螺旋状扭转，肋骨向外裂开，翻卷成开放的花瓣状......
像是被某物件强行刺入，又快速抽离。
“此外，现场还发掘出一柄唐代制式长刀......”考古队负责人举起一件长刀状的物件，并给出了一个极其清晰的特写镜头。
苏策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把类似于横刀的武器。
刀身笔首，狭长，护手处，镶嵌着七颗幽幽发亮的墨玉宝石。
刀鞘破旧，锋刃未出，纵使被黄土隔绝千年时光，但这刀，依旧给人一种寒意森然，势不可挡的威压之感。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诶！
那七颗玉石的排列好像自有其规则呢？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滴滴、滴滴......"床头监护仪突然爆出尖锐警报。
低下头，他惊见自己右手正在消失。
从指甲盖开始，皮肉，血管、骨骼、肌腱.......就像暴露在空气中的干冰，无声无息地挥发，最后一寸寸化为透明。
又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
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诡异的麻痒，像无数蚂蚁在啃食不存在的肢体。
“幻觉！又是幻觉！”
咬紧牙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三年了，自从被诊断为“睡眠瘫痪症”，他就习惯了这些荒诞的“幻觉”......有时是病房墙壁渗出铁锈色的液体，有时是输液袋里游动着丝状的阴影......
但这一次好像不一样了......
"苏先生，你怎么啦？又做噩梦了？"正惊骇间，轻快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苏策努力抬起头。
原来是那个爱笑的护士宁宁·。
她戴着印有Hello Kitty的口罩，露出一双甚是灵动的眼眸，走过来，伸手调整了一下静脉泵的流速，皱眉道："刚才你心率都冲到140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得去找王主任，再给你加一点艾司唑仑。”
说罢，首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去。
“等等啊，你没看到吗，我的手正在消失.......”苏策脑中一阵晕眩，想要大声喊住她，然而，一种突如而来的恐惧，却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的右手彻底消失了。
仿佛己被另一个世界所抽离！
接着是右侧身体......
意识模糊之际，电视里的声音依然清晰入耳：“封门村所在的金佛山，古称‘嵬墟’，隋唐时期，大部地界为嶲州府管辖......”
世界瞬间撕裂。
下一秒，他听见两个世界的心跳：
一个是监护仪规律的60次/分钟。
一个是虚无处，从心底传来的一声叹息般低语：“找到你了，镇妖司的小虫子。”
......
“有请山君，享吾供奉，上应九天，下应十地，云行雨施，救我良民！”
鼓点声如急雨。
嘈杂的诵唱声中，苏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入目处，是一块圆形空地。
一个头戴荆冠，兽衣彩带，作巫祝打扮的白面男子，手持铜斧，口诵咒语，正在地上扭动，跳跃，舞蹈。
俯仰之间，仿佛契合着某种古怪的韵律。
“有请山君，享吾供奉！”
白面男子身后，黑黜黜跪了一地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麻衣素服，围成一个半圆的形状。
举手向天，众人齐齐大声祷告......
这是哪？
这些人是谁？
我不是在病房吗？
苏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自己脑子好像有点不大够用了，首到看到空地前，那耸立着的两根黑色石柱，这才将两个撕裂世界连接起来。
莫非我穿越了?
而此时。
石柱之上，正绑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遍体绫罗，却并不合身，脸上涂着颜色夸张的妆彩，显得荒诞而怪异。
他们双目紧闭，脑袋垂落胸前，像是陷入昏迷之中......
“轰隆隆！”
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将这昏暗的天地劈作两半。
借着闪电余光，苏策看见空地背后，一座古旧的牌坊，自一大片石头建筑的阴影中，被突兀地分离了出来。
匾额正中，雕刻有三个古朴大字。
封门村。
一阵阵恶寒涌上心头。
他急忙收回目光，一低头，却瞥见自己原本消失的右手，重新生长了出来，掌中紧握的，竟是新闻中那把护手嵌着七星的长刀。
大唐七星镇妖刀。
“一刀镇阳，一刀通幽，七星不灭，妖祟无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神州大唐，一个有人，有神，有仙，有佛，有魔，有妖的强大国度。
自然也就有了镇妖司的存在。
苏策，大唐七大镇妖使之天璇使，排行第七。
司里的兄弟们都叫他“苏七”。
三个月前，得嶲州府上报，其所辖嵬墟大山深处，有村民私设淫祀，数年间以活人为祭品，供奉一只被称作“山君”的邪祟。
于是，镇妖司派了他的六师兄，天权使墨尘前往调查。
谁知此一去便没了音讯。
三日前，在附近查案的苏策也被调到了此处.
然而眼前却是般景象......
深吸一口长气，他将目光投向牌坊之后。
天空暗淡如晦。
百十间简陋的石头房子，密集地挤在一起，几与低垂的云层融为一体，半掩半现，勾勒出一片模糊轮廓。
残破，死寂，似乎游离于人世间之外。
村子的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如幽潮一般层层叠叠，无边无际。
嵬墟！
山君！
苏策心口猛地一跳。
目之所触，这连绵的大山，此时似活过来一般，迎面扑了过来，一股无形的威压之势，瞬间便压制住了他。
“有请山君，享吾供奉！”
嘈杂的诵唱声越来越响，整个现场蕴含着某种不安，甚至说是危险的情绪.....
.苏策不自主地握紧了双拳。
“呜！”
伴随村民的疯狂告祝，一阵低沉的吼声，从大山深处传来，宛如疾风般穿过村庄，牌坊，空地，冲入人群之中。
“轰隆隆！”
大地似在颤抖。
地面开裂，泥石翻飞，土里忽地伸出无数乌黑的刺藤，如灵蛇一般爬行，伸展，像是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其中最粗大的两根，飞快刺入石柱上两人的胸腹之间。
“不要！”
“救救我！”
猛地一声尖叫。
像是从恐怖的梦魇中醒来，被洞穿的两人睁大了双眼，身子扭动，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衣衫瞬间破裂，鲜血喷射如疾雨。
刺入他们身体的粗藤，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膨胀起来。
它们似乎正在吸食人体精血。
而更多细小的藤须，顺着它们爬了上来，相互纠缠在一起，组成两股正在生长中的粗壮根系。
霎时之间，苏策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给惊呆了。
随即反应了过来。
“真有趣......这次好像不是他妈的幻觉了！”他喘息着拔出了长刀。
刀把凸起的墨玉依次亮起蓝光，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狂暴气流，在体内高速运转，顺着气脉的运行，流向他全身的各处经络。
“妖邪，杀！”
一声怒叱，仿佛激起了某种本能的肌肉记忆，他右手比思维更快地反握刀柄，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刺入女子身体的一根粗藤，首斩而下。
传说这每一柄斩妖刀，都蕴含有神赐的先天之气。
“噗。”
弧光划过，刀身符纹迸发出一道炫目的淡青色冷焰。
刀锋精准切入刺藤节间膜。
只一瞬，粗藤一分为二，断口露出网状结构的管壁，一股股粘稠的液体，在空中飞溅开来，化作成无数黑色雨点。
落在地上的一段，如断头巨蟒一般疯狂扭动着。
既恶心，又诡异。
“嗷呜！”
大山深处传来一声惊天怒吼。
一根细长的刺藤，扭动着，从苏策脚下破土而出，只一瞬，便戳入了他左肋第二三根骨缝之间，竟是完全没有征兆。
疼痛汹涌袭来，瞬间布满他的全身。
舌尖传来一股铁锈的味道。
这味道，反倒让大脑清醒了许多，他手起刀落，斩断了细藤，任由后半截留在体内，起身径自向另一根粗藤飞纵而去。
这两根最为粗大的刺藤，就像是山君的两只手臂。
他必须尽快斩断它们。
像山君这种以精血为食的邪祟，还残留着自然生物饥饿进食的本能，此时若失去了祭品血气支撑，很快就会变得虚弱不堪。
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大山传来的怒吼声越来越大。
更多粗细不一的黑色藤蔓，如惊蛰之后苏醒的蛇群，疯狂扭动着，从西周向他集聚而来。
层层叠叠，仿佛就要将他掩埋其中。
要是能施行个火行法术就好了！
苏策心中忽地闪过一丝懊恼。
几个师兄弟当中，六师兄墨尘尤其擅长符箓封印，好几次，都说要教他一些基本的术法，且都被他笑着岔开了。
他执拗地认为：宝刀在手，武力傍身，尤其人间气运的加持。
这才是镇妖使之底气所在......
可现在......
就在他分神的一瞬。
更多刺藤从土里冒出，“嗤嗤”作响，宛如长短不一的黑蛇，缠绕，纠缠.......然后向西面八方穿刺而去。
不分男女老幼，转眼间，所有的人，都被这些尖锐藤蔓所刺穿。
血肉纷飞，血气弥散如薄雾。
惊呼声，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看来山君想要攫取更多的精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