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思考下来的结果的就是没有结果。
陛下那边的病还没有结果,她答应要治好陛下的。
蔺暮这边的入赘也不可能同意。
那只能一切如常了。
弓弦震颤的余韵还在空气中嗡鸣,那支白羽箭稳稳钉在靶心,尾羽微微颤动。
蔺暮望着少女绷紧的侧脸。
曾经连弓都拉不稳的医女,如今箭矢己能破风穿杨。
蔺暮突然开口:“为什么留在玄衣卫?”
时怀葵放下长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虎口的磨出来的老茧。
远处校场上,胡嘉正带着新兵操练,喊杀声震天响。
她声音很轻,“是因为胡将军。”
一支流箭突然破空而来!
蔺暮拔刀,时怀葵先他一步己反手抽箭搭弓。
箭出如电,半空中将流箭劈成两半。
碎木纷扬中,她转头对蔺暮笑了:“是不是超级帅。”
蔺暮的刀刚出鞘三寸。
他望着少女逆光的笑脸——虎口结着新茧,眼底盛着星河,连得意时微抬的下巴都带着鲜活生机。
还是杏林堂里那个治病救人的小医师。
“嗯。“他收刀入鞘,喉结动了动,“很帅。”
掌心突然发烫。
是方才箭风掠过时,她马尾扫过他握刀的手。
要命。
校场另一头,胡嘉的喝彩声遥遥传来。
蔺暮耳中只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比她冰凉指尖搭上他发热额头的触感,更震耳欲聋。
时怀葵望向喝彩的方向。
为什么留下?
因为胡嘉将军很在马背上的样子很帅。
因为她在交州见过真正的战争。
被人保护的那一刻,她在想。
要是她也能上战场保护别人就好了。
时怀葵:“蔺暮,我们下个训练什么?”
“练骑马。”
蔺暮的嗓音比平时低哑三分。
他转身走向马厩时,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
慢慢来……
他反复默念着,指尖无意识摩挲刀柄上缠绕的那根青丝。
他要慢慢来。
追女孩子和找细作一样,都需要耐心才行。
在他的指导下,玄衣卫的训练她终于赶上大部队平均水平,每天的训练对她来说也算是手到擒来,测试表上也终于不是倒数。
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白蔹从南疆回来了,在陛下生日前。
她还带回来了一个南疆的巫医,不过巫医不喜人多,住在京城外的金钩山下。
一个好消息中还夹杂着更重要的信息。
陛下要生日了。
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去万顺楼的时间。
并没有和皇帝的生日撞上。
时怀葵又欢天喜地的放弃纠结这个问题。
她打算和白蔹一同去看看那个南疆来的巫医,结果被白蔹拒绝,说是要去趟杏林堂没时间和时怀葵同往了。
时怀葵都还没有去过南疆。
主要是父亲先前有过誓言,说是此生都不会再踏进南疆一步。
搞得时怀葵对那边的巫医实在是好奇心爆棚,即使被白蔹拒绝了,她还是在一个蔺暮有事的午后从玄衣卫溜去了金钩山下。
父亲说南疆去不得,可没说不准看南疆来的人。
金钩山下的竹楼藏在最深处的雾瘴里。
随着时怀葵的踏入,竹楼檐角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动,惊起几只血鸦。
时怀葵站在竹楼小院处,还是出声喊道:“前辈,在下时怀葵,是白蔹的师妹,想来见前辈一面。”
巫医撩开蛇骨串成的门帘,腕间银镯先撞出清越的声响——九只细镯叠戴,每只都錾着不同的蛊虫图腾。
女巫医走出,“怎么想来见我?”
时怀葵望向来人,一眼便被她左颊的黥纹——那是南疆巫族特有的“鬼师印”,靛青纹路如蛛网爬过半张脸,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更骇人的是她的眼,右眼澄澈如少女,左眼却浑浊如老妪。
很奇怪,但是出乎意料的。
时怀葵却没有感受到害怕。
她只是望着,突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万顺楼的贵妃红,她今日特地去排的。
时怀葵:“我来给您送吃的。”
说着,时怀葵把糕点递了出去。
女巫医望着她笑了,朝她勾了勾手指,哼起古怪的调子,左眼浑浊渐渐褪去,露出底下与右眼如出一辙的澄澈。
“进来吧。”
女巫医的指尖悬在糕点上方半寸,“你做的?”
她突然掐碎半块糕点,露出内里绯红的馅料,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时怀葵摇头:“是万顺楼买的。”
女巫医腕间的银镯擦过她手背——第十只素镯的暗纹显现,是二字交缠的图腾。
三条赤练蛇从房梁蜿蜒而下,鳞片在竹楼透进的夕阳里泛着血珀般的光泽。
它们乖顺地钻入女巫医的广袖,却在嗅到陌生气息时突然昂首——蛇瞳缩成细线,鲜红的信子几乎舔到时怀葵指尖。
“好乖。”时怀葵脱口而出,浑然不觉危险。
女巫医忽然低笑起来,腕间银镯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叮当作响:“想摸摸看?”
她将袖口挽高,露出缠绕在苍白手腕上的赤蛇,“它们今日饮过雄黄酒,最是温顺。”
骗你的。
时怀葵刚触到冰凉的蛇身,其中一条突然暴起!
毒牙离她虎口仅剩半寸时,女巫医的指甲己掐住蛇的七寸。那截靛蓝色的毒指甲抵在蛇喉处,让凶兽瞬间瘫软如缎带。
“现在可以摸了。”女巫医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韵律,“它们最识时务。”
时怀葵竟真敢再次伸手。
指尖抚过赤练蛇的脊线时,触到一片细密的凸起——是无数毒牙留下的旧伤。
“你爹养孩子的本事……”女巫医突然凑近,浑浊的左眼映出时怀葵懵懂的脸,“真是差劲。”
她袖中另两条蛇趁机游出,一条缠上时怀葵发间的玉簪,另一条竟钻进她袖袋偷走了半块贵妃红。
当时怀葵后知后觉去抓时,女巫医己大笑着退开。
“怎么养成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孩子,什么都信。”
“阿寻?”女巫医犹豫片刻,还是叫出了这个名字。
时怀葵很快的应了声:“嗯。”
“阿寻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时怀葵摇头,眼神清澈又首接:“不为了什么,就是想来见见你,不知道为什么。”
女巫医没纠结,只道:“帮我送个东西给你爹,这间竹楼内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挑一个,怎么样?”
时怀葵点了点头应下了,目光却越过满屋子的草药、银器和古董,落在了女巫医腰间挂着的一个穗子上。
那是一个花纹奇特的穗子,由七种颜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结法复杂,末端还缀着几颗小巧的银铃。
她指了指:“你交我打个这个吧。”
女巫医笑了:“好。”
她将左手的钻石戒指褪了下来,推到时怀葵面前:“帮我给你爹。”
*
远处的雾瘴未散,竹林静得出奇。
蔺暮背靠一棵瘦竹,视线越过雾瘴中的竹楼,悄无声息地收回目光。
他并未如时怀葵所言“有事”,只是见她鬼鬼祟祟地出了城门,悄悄换了衣裳,才起了疑心,远远跟着。
他并不完全信任她。
或者说,不完全信任她身后那个叫“万顺楼”的贵人。
他目睹她在雾瘴中顺利前行,雾瘴根本不拦她。
还有她手中那盒糕点。
是万顺楼的贵妃红。
他记得,她早上才说万顺楼新出的馅她不爱吃,太甜。
可她所以她去买了她吃惯的口味,绕了远路,一路送到这处偏僻之地。
万顺楼贵人与南疆有联系?
蔺暮垂眸,拇指摩挲着袖中那枚玄衣卫银印,眸光渐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