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卫辕门前,石狮子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斜斜落在青石地面。
蔺暮抱臂倚在石狮旁,守株待兔。
“偷偷溜出去被我抓了正着吧?”少年挑眉,眼底闪着促狭的光。
时怀葵猛地刹住脚步,眼神微僵:“你不是说今日一整个下午有事?”
“提前办完了。”蔺暮眯眼看她,“去哪了?你身上的味不对。”
“哈?”
“万顺楼的糕点味,还有……雄黄味?”他嗅得极准,“南疆的人身上常有这种味。”
他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落在她怀中的戒指上:“那是谁给你的?”
时怀葵心头微紧,还是将戒指取出。
戒身在夕阳下折射出幽蓝光芒,内圈隐隐有南疆的字符。
她低声说:“去见了我师姐带回来的那位南疆巫医。”
蔺暮望着她不说话,唇角挑起一抹浅浅弧度,却不笑:“你一个人去的?”
“……嗯。”
“我记得我说过,南疆的人不好惹。”他语调低哑,“你见的那位,不简单。”
“我知道,”她一字一句,“但我就是突然想见见她,后面发现她戴着和我爹一模一样的戒指。”
蔺暮盯着她眼底,“你是怀疑她是你娘?”
时怀葵一怔:“我从没见过我娘。”
“你想见了。”他语气转冷,“所以甘愿往雾瘴里闯,不惜背着我一个人去?”
“你知道南疆雾瘴有多危险吗?许多人有去无回的。”
时怀葵:“那是我自己的事。”
蔺暮望着她:“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交代?”
时怀葵倏然别过脸:“你为什么要交代,你正常说不就好了。”
气氛突然僵住。
几息后,蔺暮喉结动了动,收起神情,“走,我带你去万顺楼。你不查查那个可能是你娘的家伙?”
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也想知道她是谁。”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我们骑马去,我知道一个小路。”
到达万顺楼后,蔺暮带着她,出示了万顺楼咨询的另一种样式的令牌。
很快便有小厮把他们引入暗室中。
蔺暮的手掌稳稳扶在她腰间,带着她挤进这方寸暗室。
“坐好。”他声音落在她发顶,掌心在她肩头轻轻一按。
檀木椅发出“吱呀”轻响,承受着突然加重的分量——蔺暮虽站着,胸膛却若有似无地贴着她后背,隔着她束高的马尾,能清晰感受到少年呼吸时的起伏。
纱帘外小厮的脚步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暗室西壁包着厚厚的绒布,将外界声响吞吃得干干净净,唯剩烛芯偶尔的“噼啪”炸响。
“万顺楼的规矩……”蔺暮突然俯身,右臂越过她肩头去取案上笔墨,“问多少答多少。”
“写详细些。”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拂过她耳尖,“比如……时大人当年为何离开南疆……”
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痕。
蔺暮手指勾住了她束发的绸带,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玩。
纱帘后突然传来轻咳。
一张烫金价目表被递出:
【甲等秘闻:纹银百两】
(含当年情书原件抄本)
蔺暮突然抽走她手中的笔,在“情书抄本”上画了个圈:“加钱,要这个。”
他的唇擦过她耳廓,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悄悄将一枚银印按在她后腰,正是玄衣卫查案时用来标记追踪的暗记。
南疆人悄然出现在京郊,不知是冲谁而来。
暗室过后还有很大的一间翻阅室。
时怀葵满怀期待的打开那本厚厚的抄本,结果只有第一页有字。
时弘文被巫女赢抛弃,携一女离开南疆。
她往后翻了翻,全是空白。
时怀葵:“不是吧!一百两!这才一句话!”
蔺暮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纸上的“巫女赢”。
巫女赢的名号确实值这个价。
传闻她曾让蝗虫啃光敌国粮仓,驱使毒蛛在三日织就困死整支军队的天罗地网。
这些年关于她的传言很多,她的骇人听闻的事迹也很多。
不过南疆和大晟这么多年也是相安无事,难道这次出现也真的只是为了找时大人?
如果现在突然在金钩山竹楼是南疆人巫女赢的话,他自己根本不可能一个人顺利的追着标记去竹楼。
蔺暮开口:“你还要去找她吗?”
时怀葵点点头。
蔺暮:“那你下次带我一起去行吗?”
蔺暮脑海中转了几转,在一堆秘密中总算挑到个找巫女赢的不那么算秘密的秘密。
他刚想解释,就被时怀葵捂住了嘴。
时怀葵:“我不想知道你们京城的秘密,知道越多越危险。”
蔺暮的鼻息喷在她的掌心。
烛火“啪”地炸了个灯花,蔺暮的唇己经贴上她掌心。
温软的触感带着微微的潮意。
他故意停留,鼻息喷在她生命线最脆弱的纹路上,烫得她指尖一颤。
“京城是龙潭虎穴……”少年的叹息缠绕在她指缝间,犬齿突然不轻不重地磕了下她掌根,“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入赘吧。”
他抬眸时,睫毛扫过她腕间跳动的脉。
灯火将那颗左鼻侧的泪痣映得格外分明,随着他勾唇的动作,在光影里晃成缥缈的线。
“陪你浪迹天涯的行医,”蔺暮的唇顺着她掌纹游走,在姻缘线末端重重一吮,“我当个护卫怎么样?”
湿润的触感如蛊虫爬进血管。
时怀葵猛地抽手,却被他扣住腕子反拉到他身上。
蔺暮深情地看着她。
凝视还没持续到三个呼吸,额头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嘶——”少年捂着额头倒退半步,却撞上了身后的博古架。
几卷账册哗啦啦砸下来,其中一本精准拍在他脸上。
“说好一切如常呢?”时怀葵揉着同样发红的额角,指尖还沾着从他鼻梁蹭到的薄汗。
蔺暮愣了片刻,突然低笑起来。
他捡起账册随手一抛,纸页在空中散开如白蝶纷飞。
借着这阵混乱,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再度拉近。
“可是我有点着急,”鼻尖几乎相触,他眼底映着烛火跳动的水光,“你又不是不喜欢我?你的目光总会为我停留。”
拇指突然抚过她眉心被自己额头撞红的痕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为何不松口让我入赘?”
“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啊,我保证让我入赘后我很有正宫的气度的,要是之后厌弃我,还可以用我的钱娶小的……”
蔺暮越说声音越小。
时怀葵立刻倒打一耙:“你看看,你自己都知道你都很不合理。”
蔺暮:“那你嫁给我。”
时怀葵:“不行!”
“总得有个理由。”他声音发哑,鼻尖那颗泪痣在剧烈呼吸下微微发颤,“是我哪里不够好?还是……“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不够真?”
“蔺暮!”她猛地抽回手,眼眶发红,“再问就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