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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九寻觅了一棵相对隐秘的干枯老树，她跪地俯身，不停地挖着坑。陆生见她十指被磨出了血泡，本想帮帮她，可小姑娘一声不吭倔强得很。
在把王一安置入坑前，王九最后一次握紧哥哥的手，轻轻贴在自已的脸颊上，她微微露出小虎牙，笑容中带着坚定：“哥哥，你安心去吧，我会咬紧牙关走得远些，更远些，带着你的那份，好好活着。”
说罢，王九整理好哥哥的衣衫，但那残破的布料根本无法遮住少年的肌肤。她将目光投向裴知川，小心翼翼地请求：“大哥哥，可以借你的外衫一用吗？我怕哥哥冷。”
她这一问，余西才发现裴知川早早就脱下了外袍拿在手中，他递给王九道：“黄泉路寒气逼人，穿得暖些才好上路。”
“谢谢大哥哥。”王九感激地接过外衫，将它严严实实裹在少年身上。荒野之上不见鲜花，王九便采摘了一些尚且新鲜的嫩草，仔细地围绕在王一周身。
安排好一切后，不等余西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王九便一五一十地讲述起来：“姐姐你们这是要前往何方？东边百里之内，早已无人居住，人们或死或逃，像我和哥哥这样的幼童，几乎全数被掳走。你们瞧，那片白骨累累的死人坑。”
王九虽年幼，面对满坑白骨却毫无惧色。她带众人至坑边，语气平静地说道：“这坑中埋葬的，应是孩童。听那些人说，我与兄长在此中年龄最长。”
“那些人是抓走你们的人？”余西不禁询问。
“是。”王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他们比强盗还可怕，进村后把大人全部杀掉，只留下稚童，一股脑儿抓起来囚禁在黑屋里。”
王九话音未落，余西突然插言道：“卿玄仙人，您瞧这些白骨，是不是很怪异？”
“称我卿玄便可。”卿玄步至余西身旁，挥剑拨开几具散落的遗骸，思索道，“这些遗骸之上，余留着各异的气息，确切来说，这些人生前均遭受拦腰截断之刑，而后又被勉强缀合为一。”
王九附和道：“这就是他们在进行的勾当。”
裴知川问王九：“那你和哥哥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王九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那日我和哥哥醒来后，就已经被囚禁在半人高的笼子里。我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些坏人砍东西的声音。”
团子感到一阵恶寒，下意识搂紧陆生的手臂。
“伴随着切割声，我闻到了浓重的血味儿，整间屋子都是那股臭气，可恶心了。”王九慢慢地抱膝蹲下，低声说道：“直至前些日子，我才得以窥见那间屋内隐藏的真相。”
那日，用木板封住的窗扇被打开，阳光透进来的一瞬，照亮了满地的残肢血渍，一具具稚童被切断腰腹，丢弃在血泊中。
“那些人中，有的刚死不久，伤口尚在汩汩流血，有的肌肤已经腐朽不堪。全因我尖叫出声，才引得那些恶人回返，将我与哥哥带走。”想到哥哥的死，王九泣不成声，忍着眼泪继续道，“那领头者还说，我与哥哥是这么多村子中仅有的双胞胎，契合度一定很高，因而被留作压轴至宝。”
“他们还说了别的什么吗？”裴知川问。
王九摇了摇头，沮丧道：“等待被处置的时候，我只看见他们将两具不同的尸体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人。神奇的是，被杀掉的人真的活了过来，只不过一息间再次死去，肉身迅速腐烂成血水，唯留一具白骨。”
想象出那段画面，陆生惊疑道：“拼接......那岂不是和莲姐姐一样？可这些孩子只是普通人啊。”
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余西问：“你和你兄长的腹部都没有被斩断过的痕迹，为何？”
“因为蒙面人说我和哥哥均无仙缘，对他们来说没用。”那日王九以为在劫难逃，可谁知被带到处置的地方后，蒙面人将手放在她和哥哥头顶，只一瞬，便吩咐人带他俩走。
王九的目光在余西等人身上流转一番，最终停留在裴知川身上：“大哥哥，除了那个蒙面人，我记得所有恶人的模样，你可以帮我报仇吗？”
裴知川未作回应，倒是卿玄开口说道：“仇恨，足以吞噬人心中的良善。”他的话气带着一丝沉重，仿佛是亲身经历过那般痛苦的挣扎。
“但仇恨亦是动力，驱使我们去与不公平的世界抗争，关键在于，如何选择。”裴知川对王九道。
卿玄望向裴知川，嗤笑问道：“选择？有时候，命运并不给我们选择的机会。它要我们在黑暗中无休止地爬，我们又如何能够反抗？”
“死脑筋。”裴知川不想和他浪费口舌，他摸摸王九的脑袋，问她：“小家伙，是不是报了仇，你就可以有力气去开始新的生活？”
王九点头。
裴知川：“如此甚好，带路吧。”
重返如同梦魇般令人心悸之地，王九无论如何也难以放下心中的戒备。她手中紧握着一根尖端锋利如锥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在队伍前方引路。
踏入村庄，转弯进入一条小巷，裴知川尚未靠近目的地，便已感受到那股逼人的阴寒气息。
“就是这里了。”王九指着前方的木屋。
卿玄推开门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迎面扑鼻，即便是孙萍萍这样的寻常人，也忍不住皱眉，差点因此吐出来。
陆生伸手拦住还要继续往前走的王九，劝道：“那里阴气太重不适合小孩子去，剩余的事就让他们去料理吧。”
王九：“我总要长大。”
待众人看清屋子里的景象，虽然早有准备，但显然还是准备少了。满地的血污掺杂着看不出形状的碎块儿，蝇虫嗡嗡作响到处乱撞。
卿玄快步趋向墙角处躺着的残尸，然而，未及他伸手仔细探查，一抹漆黑的身影破窗而入，裹挟着强劲的杀气，将尸体卷挟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