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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柱同志一家！” 他转向林家时，脸上瞬间堆起假笑，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甚至还抬手拍了拍林大柱的肩膀，“警惕性很高！面对无端污蔑，能够冷静应对，找出疑点，维护自身清白！这很好！值得肯定！” 他的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与林家人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皮带扣。
他环视全场，双手叉腰，试图重新树立起大队长的威严：“这件事，到此为止！林树根、刘老抠，你们俩回去给我写深刻检查！好好反省！再有下次，绝不轻饶！至于这粮食……” 他皱着眉头，厌恶地瞥了眼散发着霉味的麻袋，仿佛那是坨令人作呕的秽物，“立刻处理掉！晦气！散了散了！都赶紧上工去！别耽误生产！” 他的声音在晨雾中显得有些虚浮，说完便转身要走，迷彩服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沾着泥点的旧衬衫。
林大柱的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脖颈的青筋突突首跳，刚要开口理论，却被林清黎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住衣袖。少女的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坚定，她微微摇头，眼神如同寒潭般冷静：“爹，见好就收，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林大柱看着女儿沉静的面容，又望向渐渐散去的村民们 —— 他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看向林家的目光中带着敬佩与好奇，最终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怒火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林树根和刘老抠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停留？林树根的皮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光着的脚踩在碎石子路上，鲜血渗出来，在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血印。他狼狈地搀扶着，其实更像是拖拽着还在干嚎的刘老抠，两人在民兵的 “护送” 下仓皇逃离。村民们的指指点点和嘲笑声像锋利的刀片，割得他们头皮发麻。刘老抠的算盘珠子散了一路，在晨光中闪烁着讽刺的光。
“啧啧，林家这回可真硬气！” 张寡妇踮着脚尖，挥舞着手中的扫帚，兴奋地跟旁人议论，“林树根这次脸可丢大发了！被骂得狗血淋头！”
“刘翠花那骂功，绝了！” 李大爷吧嗒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把林树根从小偷鸡摸狗的事儿全抖搂出来了！”
“清黎那丫头，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候真厉害啊！句句都问到点子上！” 几个妇女围在一起，眼神里满是赞叹。
阳光彻底驱散了清晨的薄雾，金色的光芒洒在林家小院。院门口，林大柱看着妻儿，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憋屈都吐出去。
刘翠花得意地掂了掂手里的擀面杖，“呸” 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门槛上：“呸！两个腌臜货！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 林承国三兄弟相视一笑，林承民兴奋地捶了下哥哥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扬眉吐气的笑容。
林清黎走到那个被遗弃的、散发着霉味的麻袋旁，眼神冰冷如霜。她抬起脚，狠狠踢向那破布鞋，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泥土飞溅的声响，破布鞋划出一道抛物线，彻底消失在玉米地深处。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初战，告捷。
林家 “不好惹”、“被冤枉” 的形象，如同钉子般牢牢钉进了靠山屯每一个村民的心里。
而此刻的林树根，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灰溜溜地躲回自家院子，一脚踢翻门口的粪桶，恶臭弥漫开来。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被唾沫星子糊花的脸，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暗处，刘老抠抱着肿得老高的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咬牙切齿地嘟囔着什么。复仇的种子己经种下，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生长，等待着下一次爆发。
栽赃风波的硝烟还未在靠山屯上空彻底散尽，清晨的阳光斜斜在林家小院的窗棂上，将窗纸照得透亮。屋内土炕上，一家人围坐在斑驳的木桌旁，粗瓷碗里的玉米糊糊腾着热气，腌萝卜条的咸香混着柴火味在空气中飘散。刘翠花用豁口的碗底磕了磕咸菜坛子，得意地咂着嘴：“昨儿林树根那怂样，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我那擀面杖要不是攥得紧，早砸他脑门上了！”
林承民把碗重重一放，溅起的糊糊沾在他粗粝的手背上：“要我说就该趁乱揍他一顿！看他往后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他脖子上的青筋随着话音突突首跳，腰间别着的砍柴刀在晨光里晃出冷芒。林承安也跟着附和，扒拉玉米糊糊的动作都带着股狠劲，仿佛那是林树根的脑袋。
林清黎放下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的缺口。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虽轻，却像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爹，娘，大哥，我琢磨着，林树根这次吃了大亏，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明着使坏，但暗地里肯定憋着更毒的招。” 她的目光扫过家人，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光防着他不行，咱家得在屯里立得更稳！让大伙儿都看见咱家的好，看见咱家的本事！这样，他再想使坏，也没那么容易！”
“吱呀 ——” 一声，木门被推开，冷风卷着几片枯叶灌进来。林承泰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肩带磨出了毛边，裤腿上还沾着火车厢里的煤灰。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清黎说得对！我刚下车就听说了昨天的事！干得漂亮！” 他大步跨进屋，帆布包甩在桌上发出 “咚” 的闷响，惊得碗里的糊糊晃了晃。
“二哥！你咋回来了？” 林清黎眼睛一亮，像只雀跃的小鹿。
“厂里轮休，正好赶上。” 林承泰说着，从包里掏出个用牛皮纸仔细包着的本子，纸角都被摩挲得起了毛，“喏，你要的东西。”
本子摊开在桌上，泛黄的纸页上是林承泰工整的字迹，有些地方还被水渍晕染，像是在工棚里借着昏暗灯光抄写时，打翻了水杯。“合理密植” 西个字被红笔重重圈起，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玉米苗示意图，深施基肥的段落旁，甚至用铅笔画了个咧嘴笑的玉米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