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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余波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火焰舔舐着扭曲的金属残骸，空气中充斥着焦糊的肉味、刺鼻的臭氧味和液压油燃烧的恶臭。燃烧的巨像残骸如同巨大的篝火，暂时照亮了这片修罗场，也映照出幸存者脸上的惊悸与苍白。
韩冰瘫坐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下，肩膀被粒子光束擦过的伤口皮开肉绽，焦黑一片，边缘的皮肤被高温烫得卷曲，鲜血混着组织液不断渗出。剧痛让她那张本就刻薄的脸扭曲得更加狰狞，独眼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对高处那个身影的忌惮。刚才那三枪，冷静、精准、致命，如同手术刀剥开敌人的命脉。那不是救她，是利用她制造的机会，清除障碍。程默的冷酷高效，让她骨子里发寒。
仅存的士兵变成了焦黑的尸体，冒着青烟。
高处的维修平台上，程默的身影如同磐石。他没有立刻下来，狙击步枪枪口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其他可能的入口和熊熊燃烧的火焰深处。确认那只被掀飞的金属巨蝎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并且没有新的威胁出现后，他才如同灵猫般敏捷地顺着维修梯滑下。落地无声，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三枪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没有走向惊魂未定的韩冰，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压力罐后的程橙。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首先锁定了那个巨大压力罐的锈蚀阀门口径和周围管道连接的薄弱点。随即，他快步走到血肉巨像燃烧的残骸旁，无视灼人的高温和刺鼻的气味，用军刺迅速撬开一块相对完好的、厚重的合金装甲板。动作目的明确——寻找能用的资源。
“还…还能动吗？”韩冰忍着剧痛，声音嘶哑地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程默撬装甲板的动作。
程默没有回答。他用力将撬下的合金板拖到压力罐旁边，比划了一下尺寸，又看了看火焰的方向。然后，他走到那个死去的士兵尸体旁，动作没有丝毫迟疑，迅速解下对方的战术背心和上面挂着的几个弹匣、一枚破片手雷，以及最重要的——一个便携式火焰喷射器的燃料罐（虽然只剩小半罐）。整个过程高效、冰冷，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如同在处理一件报废的装备。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转向压力罐后面。
程橙的状态很糟。她蜷靠在冰冷的罐体上，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铅粉，嘴唇干裂毫无血色，每一次呼吸都异常短促费力，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汇聚成流，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闭着眼，眉头痛苦地紧蹙，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透支能力的反噬如同附骨之蛆，正在疯狂啃噬她的精神和肉体。毛豆跪坐在她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只是惊恐地看着韩冰和程默。
程默蹲下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先是快速探了探程橙颈侧的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然后，他解开程橙战术背心的卡扣，动作沉稳，目光落在她胸前衣物下——那里，那颗蓝点的位置，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如同淤血般的深紫色，周围的血管脉络如同蛛网般微微凸起，仿佛有活物在皮肤下挣扎。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有冷静到极致的判断。他迅速从刚搜刮来的战术背心里翻出两支强效镇痛剂和一支高浓度葡萄糖注射液，动作麻利地撕开包装。
“按住她肩膀。”程默的声音低沉，是对毛豆说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半分哄孩子的意味。
毛豆被这冰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伸出小手，死死按住程橙的肩膀，小脸绷得紧紧的。
程默一手固定住程橙的手臂，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将针头扎入静脉。冰冷的药液推入。程橙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在程默脸上，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剧痛。
“撑住。”程默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手上的动作却极其平稳。他拔出针头，又拿起葡萄糖，同样快速注入。“辐射风暴快来了，这里不能久留。”他陈述的是事实，也是命令。
程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火烧火燎，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小雨…毛豆…”
“活着。”程默的回答简洁有力。他迅速将葡萄糖空管和镇痛剂包装塞回战术背心，目光扫过昏迷的林小雨，确认她的呼吸还算平稳，随即站起身。“韩冰，能动就起来，处理伤口。给你两分钟。”
韩冰忍着剧痛，挣扎着从医疗包里翻出止血凝胶和绷带，胡乱地涂抹在肩膀上，动作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她看着程默有条不紊地将那半罐火焰喷射器燃料小心地倒在那块撬下来的厚重合金板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一条狭窄的燃烧带，又将破片手雷的保险销拔掉，用一根细金属丝巧妙地固定在压力罐一个脆弱的压力表接口上，做成一个简易的绊发雷。最后，他将那块沉重的合金板斜靠在压力罐和旁边一根粗大管道的夹角处，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临时掩体出口，出口正对着燃烧带和绊雷的方向。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个步骤都精准而致命，充分利用了现场能找到的一切。他不是在构建一个安全的庇护所，而是在打造一个针对追兵的、血腥的屠宰场入口。
“走这边。”程默指向那个狭窄的掩体出口，语气不容置疑。他弯腰，动作沉稳地将依旧昏迷的林小雨背到自己背上，用布带迅速捆紧，动作专业得如同训练了千百遍。
程橙咬着牙，用尽刚刚注入药剂带来的微弱力气，扶着冰冷的压力罐壁，挣扎着站起来。双腿软得像面条，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口那片深紫色的灼痛区域。她拒绝了毛豆试图搀扶的手，目光冰冷地扫过韩冰还在渗血的肩膀，又看向程默背上林小雨苍白的脸。
“能走？”程默看着她，眼神如同评估一件武器的状态。
“死不了。”程橙的声音带着虚弱的狠劲，她从腰间拔出那把沾着绿色粘液的军刺，反手紧握，作为支撑。她没有再看程默，率先一步，踉跄却坚定地弯下腰，钻进了那个狭窄的、弥漫着燃料刺鼻气味的合金板掩体出口。
毛豆赶紧跟上，小手紧紧抓着程橙的衣摆。
韩冰咒骂着，忍着肩膀撕裂般的疼痛，也狼狈地钻了进去。
程默背着林小雨，最后一个进入。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血肉巨像的残骸、被废墟暂时堵住的主通道，以及那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入口。火焰的光芒在他冰冷的瞳孔中跳跃，映不出丝毫情绪。
掩体出口后面，是一条向下倾斜、更加狭窄、布满冷凝水和滑腻苔藓的维修管道。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唯一的亮光来自程默战术手电的光柱。
沉默地向下跋涉了大约十分钟，管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被一扇锈死的圆形密封舱门挡住。盖格计数器的“嘀嗒”声在这里变得异常急促，辐射值高得吓人。
“没路了？”韩冰喘着粗气，声音带着绝望。
程默放下林小雨，让她靠在相对干燥的管壁上。他走到舱门前，战术手电仔细检查着锈蚀的门轴和中央那个巨大的、同样被锈死的转轮阀门。他伸手用力扳动了几下，纹丝不动。
突然，他动作顿住了。目光落在转轮阀门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厚厚锈迹覆盖的铭牌上。他用军刺刮掉表面的锈迹，露出下面模糊的蚀刻字迹：
【D-7 深层辐射屏蔽室 - 紧急避难单元】
程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前世某个极其模糊、几乎被他遗忘的碎片猛地闪回——锈城地下深处，存在着旧时代为应对核泄漏建造的、具有超强铅屏蔽的深层避难所！这些信息，是某个垂死的“净火”侦察兵在辐射病发作前的呓语！
“退后。”程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示意程橙带着毛豆和韩冰退到管道拐角后面。
他从战术背心里掏出最后一块C4塑胶炸药——这是从“钉子”身上搜刮来的最后存货。他熟练地将炸药捏成条状，仔细地塞进门轴和舱门边缘锈蚀最严重的缝隙里，插入微型电子雷管，设置好五秒延迟。
“捂住耳朵，张嘴。”他背对着众人命令道，自己则迅速退到拐角后，用身体护住昏迷的林小雨。
轰隆！！！
沉闷的爆炸声在狭窄管道内如同惊雷炸响！震耳欲聋！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流和浓密的锈尘扑面而来！整个管道都在剧烈震颤！
烟尘弥漫，呛得人无法呼吸。
待烟尘稍散，程默第一个冲了出去。战术手电的光柱刺破浑浊的空气。
那扇厚重的密封舱门，一侧的门轴被彻底炸断，沉重的门体被冲击波掀开了一道足以让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后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但那股刺鼻的辐射尘埃味道却明显减弱了许多！
“进去！”程默当机立断。
程橙强忍着爆炸冲击带来的眩晕和胸口的剧痛，拉着毛豆，率先侧身钻进了缝隙。韩冰也顾不上肩膀的伤，连滚爬爬地挤了进去。
程默最后将林小雨小心地推进缝隙，自己才侧身钻入。
里面一片漆黑。程默的手电光柱扫过。
这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大约只有十平米。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部由厚重的、灰扑扑的铅合金铸造而成，散发着冰冷的金属气息。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早己腐朽成灰的木质箱子和几个锈成一团的氧气瓶。空气陈腐，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铅金属特有的腥气，但盖格计数器的“嘀嗒”声却奇迹般地变得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了。
超强的辐射屏蔽！这里暂时安全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透支后的虚弱如同潮水般涌上。程橙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铅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那片深紫色的灼痛区域。毛豆蜷缩在她身边，小脸上只剩下麻木的恐惧和疲惫。
韩冰也瘫倒在地，肩膀的剧痛让她不断吸着冷气，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怨毒和不甘的光芒。
程默将林小雨小心地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确认暂时无碍。他走到密封舱门的缝隙处，将炸开的门板尽量推回原位，又用找到的几根锈蚀铁棍死死卡住，尽可能封堵缝隙。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铅壁坐下。他拿出水壶，没有自己先喝，而是递给了程橙。
程橙没有客气，接过水壶，小口地啜饮着冰冷的水，干裂的喉咙得到一丝滋润。她将水壶递给眼巴巴看着的毛豆。毛豆抱着水壶，贪婪地喝了几大口。
程默又从战术背心里掏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一半递给程橙，另一半给了毛豆。他自己则只是拿出水壶，灌了几口冷水。
绝对的寂静笼罩着这个铅铸的囚笼。只有几人粗重或虚弱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外面锁匠实验室方向的爆炸声和金属撞击声似乎变得极其遥远，被厚厚的铅层隔绝。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衣，压得每个人都抬不起头。程橙靠在墙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胸口的剧痛在药效过后再次变得清晰而尖锐，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钝刀在切割。蓝点的位置，那片深紫色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蠕动、搏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努力想保持清醒，但意识却不受控制地滑向黑暗的边缘。
就在她即将沉入昏睡的深渊时——
【…变量…】
一个极其微弱、干涩、如同信号即将中断的广播声，毫无征兆地首接钻入了她的意识深处！不是锁匠那混乱的思维冲击，更像是一种…强制植入的留言？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疲惫感。
【…你…赢了…一局…利用…我的…愤怒…】
是锁匠的声音！他竟然还能穿透这厚重的铅层？！
程橙猛地惊醒！心脏狂跳！胸口的蓝点爆发出强烈的悸动和刺痛！她下意识地看向程默。
程默也瞬间睁开了眼睛！眼神锐利如刀，显然也“听”到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军刺，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铅壁。
【…但…游戏…没…结束…】
锁匠的思维广播断断续续，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
【…钥匙…锁…还有…那个…矛盾的…小东西…你们…逃不出…锈城…G…也…在…路上…】
【…记住…我给的…选择…一首…有效…】
【…或者…】
思维广播到这里，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被…你体内…那个…伪神的…种子…彻底…吞噬…】
声音戛然而止。
铅室恢复了死寂。
程橙感到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骨髓。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片深紫色的区域，那里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锁匠的话语刺激下，更加不安分地搏动了一下。她猛地看向程默。
程默依旧靠着铅壁，眼神在最初的锐利之后，重新变得深不见底。他缓缓抬起手，指关节在冰冷的铅壁上，有节奏地、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三下。嗒。嗒。嗒。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程橙心中激起冰冷的涟漪。
他在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