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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府办公室。
钢笔尖在文件上洇开一朵墨花，龙瑞珩盯着那团扩散的黑色，唇角勾起一丝冷意。
他抬手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周噬金谄媚的声音。
"龙少帅？真是稀客啊！"
"周会长。"
龙瑞珩指尖轻叩桌面。
"听说府上要办艺展拍卖会？"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周噬金肥胖的手指攥紧了镀金话筒——这位油盐不进的少帅，竟会主动过问他的闭门私宴？
"少帅好灵通的消息！"
周噬金眼珠乱转，想起之前被龙瑞珩拒之门外的名画、被退回的美人，忽然福至心灵——原来不是不贪，是要等更大的饵！
"我这就差人把请柬给您送去！"
他声音激动得发颤。
"听说少帅喜欢西洋钟表？正好有件路易十西时期的......"
"嗯。"
单音节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周噬金却更兴奋了——龙瑞珩越冷淡，越说明这事有戏！
挂断电话后，周噬金拍着肚子大笑。
"来人！把地窖里那尊翡翠观音也摆出来！"
他仿佛看见锟城的权柄正在向自己招手，连"美人椅"被压垮的晦气都一扫而空。
办公室内。
薛副官捧着刚送到的烫金请柬欲言又止。
"说。"
龙瑞珩正在给手枪填弹，铜制子弹一颗颗落进转轮，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周府的眼线传话，说......说您终于被拉下水了。"
子弹突然卡在半空。
龙瑞珩低笑出声，手腕一甩合上弹仓。
"告诉兄弟们——"
他摩挲着请柬上凸起的周家徽记。
"备好麻袋，三日后装鳖。"
......
拍卖会当日，周府门前车马如龙，宾客络绎不绝。
府内张灯结彩，仆役们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后厨早己忙得不可开交，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蒸腾的热气中飘散着各色佳肴的香气。
聆月见传膳的人手不足，主动请缨帮忙。
"动作快点！"
管家在前头呵斥。
"今晚来的可都是贵客！"
偏院小楼一层的厅堂前，聆月不由放慢了脚步。
厅门半掩，隐约可见内里灯火辉煌。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环形水晶桌，周围端坐着数十位衣冠楚楚的宾客。
他们或低声交谈，或举杯浅酌，举手投足间尽显上流社会的优雅从容。
聆月垂首敛目，将菜肴轻放在桌边。
正欲退下，周噬金突然扣住她手腕。
"你，留下斟酒。"
聆月心头猛跳，险些打翻酒壶——难道那日偷拍之事败露了？
"是。"
她低眉顺眼地应声，指尖悄悄掐进掌心。
周噬金转身去迎客。
聆月暗自松了口气，执起鎏金酒壶，为宾客们一一斟酒。
琼浆玉液倾入翡翠杯中，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待酒过一轮，周噬金竟又吩咐她留下侍奉。
聆月心中暗喜，这正合她意。
她原计划在门外伺机偷拍，如今却能光明正大地留在厅内。
只是相机还藏在走廊的杂物箱中，需得寻机取来。
宾客陆续到齐，聆月余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面孔。
——税务司长、海关总督、矿业大亨......全是报纸头版的常客。
欧阳琛、张泽天、耿志高也在其中。
她不动声色地侍立一旁，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难怪周噬金如此肆无忌惮，原来背后站着这么多权贵。
今日这场拍卖会，分明就是一场权钱交易的盛宴。
忽然，厅门洞开，一阵骚动传来。
数十名西装革履的男子簇拥着一位气宇轩昂的高大男人步入厅内。
当看清那人面容时，聆月如遭雷击——竟是龙瑞珩！
他一身剪裁考究的银灰西装，领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的眼睛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扫视全场，却在掠过她时微不可察地一顿。
"龙少帅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周噬金谄笑着迎上前，肥厚的手掌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
龙瑞珩从容入座，身后十几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却仍肃立不动。
周噬金米粒般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少帅这保镖阵容，可真是......"
"最近不太平。"
龙瑞珩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周会长有意见？"
"岂敢岂敢！"
周噬金额头渗出冷汗，慌忙摆手。
"只是没想到少帅这般谨慎......"
聆月死死攥住酒壶，心中既惊且怒。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双曾为她戴上珐琅项链的手，此刻正接过侍者奉上的血腥玛丽；
曾将她护在怀里的温暖胸膛，现在距离周噬金谄媚的嘴脸不过咫尺。
他竟与这些魑魅魍魉同流合污！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自厌涌上心头。
最讽刺的是，她竟为这样的人心动过。
"听说龙少帅最近得了几件波斯古董？"
海关总督凑过来敬酒。
龙瑞珩晃着酒杯轻笑。
"比不上周会长的'活珍宝'。"
满座哄笑中，聆月胃里翻涌起酸水。
她终于看清水晶桌中央的转盘——那根本不是装饰，而是嵌着镣铐的展示台！
周噬金满面红光地按下桌边鎏金按钮。
"诸位贵客，请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今晚的珍品。"
随着机械运转的嗡鸣声，水晶转盘缓缓下沉。
当它再次升起时，玻璃柜中的林曼丽以扭曲的姿势出现在众人眼前，薄纱下的肌肤泛着病态的苍白。
"哗——"
满座哗然。
税务司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海关总督的餐叉"当啷"掉在瓷盘上。
这些平日道貌岸然的权贵们，此刻眼中迸发出饿狼般的绿光。
"一号拍品，美人发财树！起拍价八百大洋！"
"一千！"
"一千五！"
竞价声此起彼伏。
聆月强忍作呕的冲动，余光不断瞟向门外——相机还在楼梯间的杂物箱里！
她必须在拍卖高潮前拿到它。
她趁机往门口挪动，指尖刚触到雕花门框，就听龙瑞珩慵懒的声音穿透喧嚣。
"你，过来。"
她假装没听见，却被周噬金厉声喝住。
"聋了吗？少帅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