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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起伏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六笑神官的嘴角依旧是没忍住抽了抽，神情古怪地颇有些精彩。
他瞪着干瘪的眼睛，就这么呆望着云澈递来的汤碗，满脸都是难以言说的不可思议——
不是！？
这他喵的就完成了？
区区四枚随处可见的，为渊尘所染的残败枯叶，外加由冰火玄气随手所聚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一团凡水，在一个区区中位神主境界的小鬼轻描淡写的动作之间，前前后后的操作加起来，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就完成了？！
开他喵的什么创世神玩笑？！
比之刚才那什么月倾什么酥，还要离谱百倍不止。
回首往昔，想自已耗通古漫长之光阴，费九龙二凤之伟力，聚遥古真神之灵性，精益求精，登峰造极所修得来的舌尖极境之滋味，若比之不过，那自已这张跟了自已几百万年的老脸还往哪搁？
还有老脸继续活下去么？
有。
眉头微蹙，六笑神官悠悠侧身，情难自禁地抬眸，目光落于恭敬而笑的云澈身上，随之抬起干瘪的手掌，指了指那碗所谓的【四色彩云汤】，狐疑问道：
“臭小子，你没框老头子我吧？此般随意的手法，能得来什么值得一品之珍馐，更别提什么脱俗之美味了？你若是……”
不等老头子把狠话说完，画彩璃的倩影便一闪而过，先一步从云澈手中接过了那盛着【四色彩云汤】的小巧冰碗，半分装模作样，半分急不可耐地巧笑道：
“嘻嘻，六笑伯伯，这四色彩云汤落成之后，可不能有丝毫耽搁，必须马上入口品尝，否则便会失了真味，六笑伯伯既然瞧不上，不愿开尊口品味，那就由彩璃来代劳好了～”
话音未落，画彩璃已然曲起玉臂，精巧粉嫩的小口微张，小巧的冰碗眼看着便要被抵于芳唇，吞入腹中……
一时间，原本下面想说的话语早就老头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即伸手，虚空一抓。
仅仅一瞬之间，云澈与画彩璃眼前恍惚之感一闪即逝，由于速度实在是过于迅速，以至于画彩璃毫无所觉。倒是龙魂加身的云澈微不可察地眸光稍动。
“咦？”
画彩璃轻咦一声，只感觉手间一轻，本来已经该入口的彩云汤已然消失不见。
抬眼望去，那小巧玲珑的冰碗已经被老头抓在了干枯的手掌之间。
老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画彩璃：
“小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敬长辈啊？！这什么什么汤，啊，是你提议这小子做给老头子我的，这厨艺比试的赌局，也是你来开的头儿，就这你这小丫头也下得去手来抢？”
“你抢得过我么你就抢？”他如同一个老顽童似的补充说道。
闻言，画彩璃古灵精怪地吐了吐小舌头，笑眯眯道：“唔，嘿嘿……六笑伯伯勿怪，这碗彩云汤，可是云哥哥亲手做出来，是来之不易的人间美味，我可不愿它白白失了它应有的美味！”
云澈：“……”
这难道不是随手就可以做的嘛……
“哼。”老头子一声轻哼，也不计较，反倒是仔细打量起了掌间的小巧冰碗。
冰碗剔透晶莹，寒气冰雾萦绕，碗中古青、鎏金、血赤、天蓝，四色原本彼此毗邻却泾渭分明，互不干涉的分界线已然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如画彩璃所言，这所谓的【四色彩云汤】当真是要落成即入口品味，方才为上上之佳。
斜眼看去，两个小年轻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已，画彩璃笑意盈盈，云澈淡然轻笑。
六笑神官暗咳一声，收旁心敛杂念，不再浪费时间，当即曲起干瘪的手臂，将冰碗递入口中，一饮而下。
“咕噜～”
清汤入喉，滋味化于舌尖，六笑两眼再次外凸睁大，神情凝滞，托碗之手僵在半空，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塑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嘭——
冰碗脱手，触地碎裂，荡开一声清脆的冰碎之音。
“嘻嘻～”
看到意料之中的画面，画彩璃由衷地感到欢欣和喜悦。
回眸望向云澈，对方回以和煦温润的笑意，画彩璃眸光璀璨闪耀，笑意更甚，眼中顿时荡起满是幸福的涟漪，柔光潋滟，明媚如画。
心之所动，魂之所往，画彩璃莲步轻点，在云澈身侧止步，动作无比自然地挽起了他的胳膊，小鸟般依偎在他怀里，蹭了又蹭，似乎永远也不会厌烦。
但凡换个场合，接下来的要发生的事儿，就会显的有些少儿不宜了。
“云哥哥～彩璃没有骗你吧？六笑伯伯一定会喜欢云哥哥你的！嘿嘿。”女孩儿看着云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的男人，她的挚爱，是她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是如此的让人着迷，护她周全，给了她一生未有的新鲜体验——雪落无垢、雪兔灵宠、雪地旖旎、星辰奇耀、拥她入怀、随她入世、为她倾心、疼她入魂……
奇技淫巧，通天厨道，美食珍馐，就连一方神官也为之折服……
而她，也是他的唯一，是他亲口言说过的，确信比之自已性命更加重要的、珍视的存在。
世间还有比这更加让人心醉的美妙么。
云澈伸手捏了捏她白嫩无暇的玉颜，微笑道：“嗯嗯嗯，咱们家小彩璃最棒了。”
看着女孩儿任性的行为，云澈只得抬手宠溺的抚了抚她的秀发，摇了摇头。
虽是无奈，但察言观色之下，见识到眼前这名六笑神官的脾性喜好之后，提前暴露他们的关系，似乎也并无不可。
想来彩璃也是这般想法，这才带自已来这六笑神官属地的。
悠然之间，云澈的眼神微不可察的变化了一瞬：梦见溪魂音传至，永夜神国和祖龙一族已至净土，所有宾客已至，净土之会即将开幕。
龙族……
龙希……我的女儿……
看来待此间事了，便可以折身返回织梦了。
……
良久良久，潦草老头终是有了动作，面部的表情也愈加动容起来，仔细瞧去，可以发现其眼角竟是有些许湿意聚敛。
半空中干枯的手掌颤了又颤，在云澈与画彩璃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两行浊泪流下，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滑了个半圆，没入花白纷乱的胡子，消失不见。
画彩璃惊讶的用小手掩唇，云澈也是一阵愕然。
这……不至于吧！？
一个净土神官，一个货真价实活了至少百万年之久的真神，竟然因为一口汤食……
哭了！？
这要是说出去，百分之一万的肯定会被净土、神国、乃至神国之外的亿亿万生民所津津乐道，可问题是……
谁会相信？
没有人。
不但不会相信，而且任何一个人从任何一个人嘴里听来这么一句疯言疯语的荒唐言语，要么会掏掏耳朵，认为自已听错了，要么就干脆直接当头嗤笑，笑话此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什么的……
可就是这般让人直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一幕，偏偏就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六笑神官嘴唇蠕动，沉浸在那一口【四色彩云汤】的四种彼此交织的滋味之中，难以自拔，干黄的鼻子下面仿佛被炸弹崩过一样的胡子簌簌而动，那不断动容变欢的神情，活像找到了阔别已久的亲生母亲，喜极而泣。
口中余下的些许汤汁不忍下咽，它却自顾自，自已逸散开来，不滞一分，不留一滴，天生地养般沁润心脾，仙胎源质般滋养灵魂。
抬眸再次看向云澈，老头六笑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目光之炽热，比之一个单身千年的壮汉突然瞧见一个二八妙龄曼妙少女也不遑多让。
但反观对面，看着六笑神官那炽热的有些怪异的目光，云澈突然感觉背后泛起一阵冷汗，仿佛眼前这干枯老头模样的净土神官，下一秒就要抱住他的脸，一阵猛亲……
落于地面，碎裂四散的冰碗已完全散成雾气，消失无踪。
干枯的手掌，紧握又舒展放松，随之再次紧握……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之后，六笑神官终是压下心中无边悸动，勉强恢复如常。
“云小子。”
“晚辈在。”云澈应声，欠身见礼。
老头眯了眯眼睛，苍老的眼睛中透着精芒，临了却止住了话语，转而看向画彩璃，轻轻摇头叹息，说道：“哎，彩璃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头子我就说你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嘻嘻，那六笑伯伯，这次的赌局，又是我赢了呦～”画彩璃松开揽着云澈胳膊的玉手，两步向前，盈盈而笑。
“老头子我愿赌服输。”六笑神官不耐烦地摆手，心绪平复的当下，他早已注意到举止亲昵到有些异常的两人，这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你那什么小小的要求，说来听听。”
闻言，画彩璃嘻嘻一笑，捏起玉指，食指与拇指间留有一条极细极细的缝隙：“真的是很小，很小，很小很小的要求，比之以前六笑伯伯输给彩璃的那些天材地宝，简直不值一提～”
六笑内心：-_-||……得，又得大出血。
“麻溜儿地说，再废话就别怪老头子我反悔了哈！”
“嘿嘿。”画彩璃狡黠轻笑，稍稍正色了一些，说道：“是这样的，彩璃做了一件可能会引起渊皇伯伯生气的事情，所以……所以六笑伯伯在时机合适的时候……能不能站在彩璃这边，帮彩璃……劝劝渊皇伯伯……”
话到末尾，画彩璃已是有些磕绊扭捏起来，即便如此，其话语中依旧透着无比坚定的意味。
六笑神官似早有成竹地轻轻点头，随即抬眸，仔细瞧了瞧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丫头。直到此时，他这才注意到，这丫头跟上次相见之时相比，变化何其之巨大。
这单纯的跟一张白纸似的小丫头这是……历世开悟了？
思及此处，六笑又微皱着眉，眼神怪异地看向云澈的方向，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
“小丫头，既然你站到了这里，向老头子我要了这个承诺，那其它的乱遭事儿，我也不过问什么，但为了你自已，今天，我且只问一句。”
闻言，画彩璃明眸轻眨，欣喜莫名——六笑伯伯答应帮他们了！
“六笑伯伯尽管问，彩璃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老头停顿了一下，干瘪的深色嘴唇蠕动着，其皱纹交错如沟壑的老脸上，浮现一抹少有的凝重：“你可知道……自已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么……？”
无形之魂力附着于苍老的音色，幽幽荡开。这魂力十分细小微弱，层面却极其之高，画彩璃的心绪，乃至灵魂根本，悄无声息之间为这一缕魂力牵引与干涉。
少女无知无觉，握起小拳头在老头眼前挥了挥，神色坚毅地说道：
“彩璃知道的，无论面对什么，不论前方道路多少曲折荆棘，哪怕神鬼相期，彩璃都不会退缩，无论什么代价！”
“为了云哥哥，为了我自已，为了不辜负我们交织的命运，彩璃愿意承担！”
“呵。”六笑神官嘴角咧起，不置可否地轻笑一点，“就算赔上你父神的性命……你，也愿意，也担得起？”
雄浑魂力藏于无形，幽幽铺展。
“这……”出乎预料的话语如当头一棒，敲在了画彩璃头上，少女旦旦之话语、坚毅之神情皆是一滞，不知如何回应六笑伯伯的这个问题。
不过，如果真要做出选择的话……
为了能和云哥哥善终，和他长相厮守的代价，便是失却父神的性命……
即便她再任性百倍，也是难以从愿……
她担不起。
父神因她而有的付出和牺牲已经太多太多。
折损的神力……
独有的偏爱……
万年的宠溺……
一切的一切……
可是，真的会走到这一步么……
渊皇伯伯，明明这么好的一个神……
怎会如此……怎会……
悄无声息之间，女孩儿的呼吸逐渐粗重，阖眸闭目，纤眉弯翘地惹人心疼，心绪陷于痛苦的泥沼之中……无力挣扎。
不等画彩璃思绪继续辐射发散，六笑神官苍老的声音已是再度响起：
“就算赌上你们整个折天神国亿万子民的命运……”
语气似是逼问。
“赔上你姑姑画清影的性命……”
“赔上对你来说所有重要之人的性命……”
“你……也愿意？”
“也……担得起？”
六笑神官眯起眼睛，直直的和画彩璃对视着。明明是个干瘪老人的模样与形象，眸光却时而温润如泉，时而锐利如电，交织变幻，刺人心魂，摧人神念。
“……”画彩璃芳唇张张合合，随着六笑苍老声音与残酷话语的入耳，她的周身画面开始褪去颜色，连同云澈一起，逐渐黯淡、消逝……只留一片灰暗……只留下干瘪老头一人。
心魂动荡之间，一片灰暗的世界里，她似乎在对方瞳眸之中，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所言之画面——
一个偌大神国，一夕之间崩碎湮灭，万兆子民流离失所，死伤难以计数，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画彩璃心尖莫名一痛，如刀戳入，精致的面庞上浮现不断加剧的苦痛与无边愧疚。
画面流转……
她最亲爱的姑姑，绝情剑仙画清影，被她毕生引以为傲的绝情剑贯穿心脏，唇角流溢鲜血，生机永逝……
为她成为神尊，为她折损神力的父神，受尽万般刑罚，锥魂刺骨、绝魂断念……残躯于焚世烈焰之中归于虚无……
神国永灭……
还有她的云哥哥……云……哥哥……
不！！！
画彩璃心境愈加失衡，身上原本平稳柔和的气机陡然紊乱狂躁起来！
呼——
玄力风暴激荡起雄劲猛烈之罡风，龙卷残尘，却卷不动仅仅一丈之外的干枯老头的破烂衣角，卷不动咫尺之间的他半根乱发与白须……
观此情景，六笑神官轻脏乱的抚胡须，点了点头，魂息于无声间尽数回敛。
差不多了……他心中轻喃。
画彩璃心智即将崩毁之际，老头正要出手干预，另一只修长的手掌已经从其身后，轻轻搭在了画彩璃的香肩之上。
织梦神典的温润魂力无声逸散，平稳着少女纷乱的心绪。
画彩璃身形一滞，认知被拉回现实，光明重现，混乱而痛苦的眼神瞬间恢复大半清明，旋即猛的回眸而望。
“云……哥哥……”女孩轻喃，眼角氤氲湿润，忍不住身形前探，一把拥入对方柔软温暖的怀中，娇嫩身躯极小幅度地隐隐震颤。
“云哥哥……彩璃……彩璃看见……”
就在方才，她竟然发现，自已的决心……似乎也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么的坚韧……
“没事的，有我在呢。”揽玉入怀，幽香萦绕，云澈伸手轻抚着怀中女孩儿的秀发，无声地驱散着她心间萦绕的阴霾。
观此情景，画彩璃大抵是陷入了六笑神官编织的幻境，心境失守若此，她看到了什么，云澈大概能猜到七七八八。
抬首看向六笑神官，老头脸上聚敛的那一丝凝重之色已然褪去，恢复了初见之时那玩世不恭的老顽童模样。
净土神官……远古真神……名不虚传。
“六笑前辈此举，可是为了确定彩璃的决心？”云澈淡声问道。
“即已知晓，何须再问。”六笑神官歪了歪干枯的脑袋，眼神怪异地打量着云澈，从头到脚，一寸不落：
“啧啧啧啧，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老夫这「牵魂引念」虽属小道，且未直接施于你身，但要做到分毫不受其影响，连一般的半神怕也是做不到的，而你这个区区神主境的小娃娃……嘿嘿。”
老头咧嘴邪笑一声，并未继续深究下去。有能耐在折天神国画清影眼皮底下撬墙角，有胆子跟殿罗睺那小子抢儿媳的人物，又怎会是什么俗物呢。
净土之会近在咫尺，相信此次……会比以往好玩儿一些。
六笑神官单手探入虚空，随即抓出一只色泽古铜的葫芦，仰头一灌，喝下一大口仙品佳酿，夸赞了一句‘好酒’，对云澈说道：
“小子，单凭你那酥糕和汤食，以及方才这画丫头同老头子我圈定的赌约，个人来讲呢，我是很乐意帮你们一把的……”
“可是你终究要知道，彩璃这小娃娃要做的事，要违逆之人，有可能会招致多大的灾祸……当然，倒也未必，渊皇殿下他愿不愿意就此事大动干戈，格杀一位对他尚有用处的画心神尊，甚至一个神国……”
“犹未可知啊……”
云澈心中微动：格杀一名神尊？渊皇真的会这么做？倘若真的这么做了，他又要如何聚积神力，再次打通深渊通道前往神界？莫非……
老头竟露出些许落寞神色，而后看向眉头仍有些沉重的画彩璃，继续说道：
“老头子我呢，只是不愿看着这个招人喜欢的没良心小丫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步步走下去，最后却连后悔的机会都是奢望……”
‘如同当年的某个傻小子一般……’
老头心中补充了一句，再次仰头饮下一大口仙家酒水，随之打了个酒嗝。话语未落之际，老头随意抬起手掌，那干枯的食指纯色玄光快速聚敛、萦绕，如万千星辰绕指流转。
“她可以失望……但……不能后悔，就是这么简单。”
云澈：……
语落，随之虚空一点，温润的小团玄光激射而出，没入画彩璃眉心，须臾之间，画彩璃心绪便被彻底抚平于安然。
云澈默默思忖，恭声道，“晚辈受教了。”
“哼，受个屁的教。”老头毫不客气臭骂了一句，而后目光落于恢复如初的画彩璃的身上，问道：“小丫头，有何感想？”
心绪如弦，被拨乱，又被抚平，画彩璃脑海中多了海量她从未设想过的画面，挥之不去。
她想笑，想像平常那般灿烂开朗、人间美好的笑，一时却如何也做不到。
“六笑伯伯，彩璃看到的那些……真的会发生么？”女孩玉手紧握，凝声问道。
“未必会，未必不会。”
老头把玩着手中的老葫芦，抛向空中，又随手接住，似乎给了一个答案，又似乎只是说了句废话。
“呵呵，什么未必会，未必不会的，六笑啊，你这老家伙，何时说话变得跟个神棍似的了？”
一个儒雅而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引得此方空间仅有的三人皆是侧目而望。
来人身高八尺，比之云澈还略高一分，朴素长袍如儒衫，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敛于身前，怀间染墨，衣角云纹，长袖纹饰一种扇形的小巧树叶，其笑意温然和煦，五官端正而英气，栗黑相间的长发中掺着两缕银白，三十多岁的模样。此人站在那里，气息却毫无外泄，如果不朝他看去，单凭灵觉几乎不可能发现那里竟还站有一个人。
“啊……万道爷爷！”画彩璃惊然喊叫了一声，唇角总算是勾起一抹浅浅笑意，身形一跃便出现在了那男子身前。
云澈眸光掠动，心下微惊：万道……又是一名神官。
可他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起六笑神官的属地？而且还正好是他与画彩璃前来拜访的时候……
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吧？刚才彩璃的话，他听了几成？会不会影响到自已的计划……
还有……为什么这万道神官长这么年轻彩璃却叫他万道爷爷，而叫明显苍老许多的厨子老头叫六笑伯伯？
辈分问题？
“万道爷爷，你上次专门遣人送至折天神国的剑匣我已经收到了，很漂亮很好看！彩璃很喜欢唔！”
“呵呵，那是，也不看是谁做的。”万道神官温然一笑，抬手抚了抚画彩璃柔软又散着幽香的秀发，“来，让万道爷爷瞧瞧，几年不见，又长好看了没有～”
“嘻嘻。”画彩璃眨动着灵性非常的双眸，勾起一抹浅浅笑意，在万道神官面前滴溜溜转了一圈，每一分如雪肌肤，每一根五官线条，几乎完美的身材线条，无不拨动着人的心弦，惹人沉醉。
万道神官满意颔首：“不错不错，稚嫩尽去，芳华尽显，别说当世，就算古往今来全算上，这深渊第一天之娇女的名号，也非你莫属。”
“不过就是这笑起来，明显不如上次讨人欢喜了。”
万道神官补充了一句，随后转头轻瞪了六笑一眼，道，“瞧瞧死老头你干的好事，彩璃小丫头多开朗活泼的一个人，被你那什么【牵魂引念】搞的，这会儿连笑都笑不敞亮了。”
老头根本不理会他的指责怪罪，自顾自喝了一口酒酿，随后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老东西怎么得空来我这里了，难不成是想吃老头子我做的菜了？”
万道神官牵起画彩璃的玉手，抬步向六笑这边走来：“净土之会临近，你那些珍馐还是留着日后品尝吧，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这小子。”
男子的目光落于云澈身上。
云澈：……我？？什么情况？
“唉？”画彩璃歪了歪脑袋，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云哥哥应该并不认识万道神官才对。
“万道爷爷，你先前见过云哥哥吗？”
万道神官侧眸看向画彩璃，温笑着轻轻摇头，“没见过，只是万道爷爷和他呀……有些渊源。”
“渊源……？”画彩璃依旧一头雾水。
云澈：……
“真是久违的气息呢。”万道神官打量着云澈，“我是该叫你梦见渊，还是叫你云澈？又或者该叫你……”
“……邪神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