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下午的烈日依旧毒辣，斜斜地从大学活动中心音乐练习室的窗户照进来，切割出几道明暗交错的光带。
墙上，“校园艺术节倒计时：10天”的红字标牌，隐隐泛着光影，映照着郁凝儿略显无奈的脸庞。
钢琴前，她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落，弹出伴奏的基础音阶。
“黎明哥哥，吸气，再来一次，注意听伴奏的声音。”郁凝儿的声音轻柔，灵动的眸子里盈满了“老师对努力学生的满满期许”。
今天的郁凝儿是妹妹，更是老师。
而学生则是钢琴前，不停练习歌曲的艺术大师——黎明。
他撑着钢琴旁的棱角，喉结随着节奏滑动。
黎明试着努力的跟上节奏，可发出的声音依旧干涩，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
几个简单的音符颤巍巍地飘出去，又毫不意外地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唉……”
郁凝儿停下演奏，叹了口气。
单手托腮，就这样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黎明。
眸子里飘过几分无奈。
就像高中物理老师在课堂上看着那几个明明很努力，成绩却依旧看不到长进的学生一样。
天赋使然，有些人就算把习题刷烂，在考试中也依旧找不到正确答案的思路。
音乐也是一样的……
“又跑调了。”
少年拭着额头上的薄汗，嘴角禁不住泛起丝丝苦笑。
“要不……”
郁凝儿抿了抿嘴唇。
目光流转的那个瞬间里，她从黎明坚毅的眸子读出了什么。
放弃？
是不甘吧？
他都没放弃呢，自己又哪里能放弃他呢？
最终，那后半句“放弃吧”最终还是被郁凝儿咽了下去。
“黎明哥哥，要不咱们换一首歌吧。”
“换歌？”
“对，节目名字不是还没提报呢吗？现在还来得及。”
“……行，听你的。”
黎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一个新手小白，郁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跟着老师走，别墅靠大海。
“那就《失控》吧，这首歌比较抒情，对气息要求高一些，但旋律起伏不算太大。”
话音方落，便自弹自唱起来。
悠扬的钢琴声如流水般淌出，女孩清澈的嗓音融入其中，将歌曲中蕴含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
黎明静静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郁凝儿的音乐天赋如同她此刻的歌声一般，明亮而照人，让他除了羡慕，更多的是对自己即将到来的表演，那几乎可以预见的灾难，感到深深的忧虑。
那是一种普通人仰望天才的深深无力感。
之所以想要成为幕后，就是因为他那该死的音乐天赋。
正如黎瑶瑶厨艺天赋点负数一般，黎明的音乐天赋点同样也是一枚煮熟的零鸭蛋。
神特么的曲杰……
你快回来啊！
兄弟我快顶不住了！
就在黎明神游物外的时候，郁凝儿己然唱罢，侧过头。
“黎明哥哥，你跟着音乐原声试试？”
“黎明哥哥？”
黎明回过神，“啊？好。”
少年缓了口气，深邃的眼底再度燃起熊熊斗志。
音乐节，狗都不……
上！上台就要做最好的那个！
对自己输出一针鸡血后，黎明看着手机上的歌词，跟着伴奏，尝试着唱了几句。
“我己经……千疮百孔……”
刚一开口，那不成调的歌声便奔向了不知名荒原。
隔壁练习室隐约传来几声没忍住的噗嗤声，虽然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黎明的耳朵里。
“咳咳……”
“我再酝酿一下情绪。”
黎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指尖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蜷了蜷。
“没事的，咱们一句一句抠。”
“勤能补拙嘛！”
她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求黎明跟上完整的旋律，而是从单个字词的准确发音和气息控制开始教起。
“回忆”这两个字要升调，“像这样……”
郁凝儿开始耐心地示范着。
尽管郁凝儿极尽耐心，将每一个细节都拆解开来教，但黎明在乐感方面的确是块顽石。
他很努力，努力到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一缕缕贴在皮肤上，混合着无法挥去的焦燥。
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己由明亮的湛蓝变得逐渐深邃。
……
“怪我情有独钟，你……才会有恃无恐……”
又一次近乎完整的尝试后，郁凝儿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不错？”
“嗯……但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
没等黎明继续追问，郁凝儿便扬起小脑袋，脸上流露出明媚的笑容。
“现在这样的话，就己经很不错了。”
“至少能几乎完整的将节奏唱出来了。”
郁凝儿并不是刻意这么夸赞的，而是由衷的。
没有天赋，那就反复。
如此简单的八个字，却不知难倒了多少人。
但，眼前这个少年，却将其诠释的很好。
“所以……究竟少了什么？”
黎明很是认真的问道，跟钻了牛角尖似的。
郁凝儿对上了少年的眸子，指尖轻叩钢琴键盘表面，思索片刻。
“一种感觉，那种融入歌词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太清。”
“融入歌词的感觉？”
“哎呀，不着急的。”
“距离音乐节还有好长时间呢。”
“……少了什么感觉呢？”
手机里的歌曲再次播放，聚精会神的少年似乎没有听到郁凝儿的话。
“这人……怎么又钻上牛角尖了？”
少女看在眼里，却不思其解。
她似乎有些理解不了眼前这位小时候的玩伴哥哥了。
郁凝儿不知道的是，黎明并没有钻牛角尖。
他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做好。
他不想耳边闪过那些关于他和苏糥白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苏校花眼瞎了”之类的刺耳评论。
如果这次艺术节的表演再搞得一塌糊涂，无疑会招来更多更难听的非议，那些人只会更加笃定，他黎明，配不上苏糥白。
某些喜欢吃瓜的人就是这样的。
吃着吃着，就变成了引导舆论的糟糕风向。
就在这时，练习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苏糥白探进头来，脸上是标志性的阳光笑容，手里提着两杯温热的奶茶和一小袋刚出炉的泡芙，香甜的气息瞬间漫进了屋内二人的鼻腔。
“两位大艺术家练习辛苦啦，我来送点能量补给！”她说着，轻盈地走了进来。
循着声音，郁凝儿目光流转。
在目光落在苏糯白身上的那个瞬间里，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