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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么不重要，先说你一个地仙，从哪得来如此强大的法器？你又为何和一只小鬼厮混在一起？此地显然早就被恶鬼盘踞，凭你的本事，带她离开不是难事，为何不走？”余西连连发问，问得陆生直摇头。
裴知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那眼神分明在揶揄：‘现在换你被审问了。’
“姐姐，你看哥哥好凶哦，他在偷听我们讲话呢。”陆生阴阳怪气挑眉，但余西却对此不为所动。
陆生瞬间觉得无趣，恹恹地耸肩道：“你们凡人常言，百因必有果。眼下不是我不想走，是这小鬼忘了她的因，心愿未了，若离开此地，必定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团子耷拉下脑袋，嗫嚅道：“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生安抚地捏捏小鬼圆嘟嘟的脸颊，继续道：“此地原本是一处莲池环绕的神庙，我是这片松林天生地养，修炼成仙的白鹿。大家本来好好的，直到那日，镇子遭了匪难，一夜之间，村民被屠戮殆尽。”
夜幕低垂之际，匪徒手持腥红刀刃，残忍地砍杀，血肉横飞。遍地皆是尸体，江河被鲜血染红，皎洁的月亮亦被血色浸透，宛如染上了朱砂。那白日里还充满欢声笑语的村落，转瞬之间，生机尽灭，无人幸存。陆生每当回忆起那日的惨状，都不禁身体微颤。
余西问：“那团子......？”
“她不是极乐镇的人。”陆生长叹一口气，“她死得更早些，是我偶然在后山石洞里捡来的。那时她白白胖胖一只鬼，蜷缩在石缝间，我见她白嫩圆滚，可爱得紧，因此唤她团子。”
团子亲昵地蹭蹭陆生的脖颈，她道：“村子被血洗那日，我被陆哥哥圈在庙内，是守护神庙的莲姐姐拼死护下这片林子，也是那时，她身受重伤，久久不得愈，身子日渐衰弱，没多久就消散了。”
“这莲蓬裙，就是莲姐姐留下保护我二人的法器。”陆生摩挲着莲叶，眉间难掩苦涩，“村子被屠之日，莲姐姐消散那刻，我无不祈求神像，求他显灵，庇佑这片土地的生灵。”
提及当年，陆生忿忿指向挂满蛛网的石像：“可他呢！他算什么神仙？白白受了人们百年供奉，危机时刻却不愿伸手相助，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一地生灵涂炭，他配为神吗？”
陆生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尾音轻颤，红着眼尾质问道：“区区小仙，尚且拼尽自身修为守护世间，那些所谓的神仙除了高高在上漠视生死，还会做什么？他们究竟有何资格享高位，承膜拜，受万人敬仰？”
少年的清朗低吼在庙宇中久久回荡，细微的白烟从鹿角顶端袅袅升起，缓缓弥散，将陆生自头至脚一点点包裹起来，仿佛要把这少年完全吞没。
团子见陆生这副模样，又急又怕，可那白气十分排斥她的靠近，令她不得再走近半寸。
书中记载，堕仙只在一念间。仙身若被怨气吞噬，便会堕入无间地狱，不得好死。陆生的仙气一旦暴走，被殃及的可能不止几人。
余西暗道不妙，她咬牙顶住威压，艰难挪步，伸手试图触碰陆生。不等她抬起胳膊，那白气仿佛长了眼睛，直奔余西而来，不给人半点反应时间，顺着她的指尖攀住手臂，将她猛地拉向陆生。
“好烫！”余西惊呼，白气缠绕的手臂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灼痛感自衣袖下蔓延开来。她想挽起袖子去瞧，身子却动弹不得。
“姐姐回来，你只是凡人，会被吞掉的！”团子急得大哭，她想救哥哥，但也不能让姐姐送死，不然陆生会愧疚终生的。
“我是凡人这件事，不用你提醒。可死在这里，我不甘心。”余西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向前挪步。
就在余西痛苦至极，神智模糊之际，裴知川悄然逼近，如风一般无视浓雾，将手稳稳地搭在陆生的肩头。他紧紧扣住陆生的肩膀，目光如炬，直逼陆生的双眼，嘴唇微动，无声地念诵着什么。
忽地，一道璀璨金光划破迷雾，将狂涌的仙气一分为二，化作轻烟，缓缓散回陆生的体内。
金光消逝，裴知川如梦初醒，耳畔嗡鸣不已。他按着额头，向余西缓缓步去，轻轻地掀开她的衣袖，只见那黝黑的藤纹在白皙的手臂上蜿蜒盘旋，唯有那朵淡粉色绒花，显得愈发艳丽。
余西凝视着裴知川垂在颈间的黑发，金光之后，二人有一刹短暂的对视，只一眼，她便精准捕捉到了这男人眼里的歉意
“我没有受伤，你不必自责。”余西道。
不等裴知川比划什么，被压制后杵在一旁的陆生浑身一激灵，随即挠了挠头，困惑道：“哥哥你瞪人的样子更凶了，你一凶，我就头疼，你以后还是少看我吧。”
陆生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蹲在一旁的团子见他恢复神智，委屈巴巴地靠近少年，哽咽道：“陆哥哥你吓死我了，你答应团子，再也别生气好吗？”
“生气？”团子一提，陆生才想起刚刚他的确是在抱怨，且越说越气，怒气失控一样成倍膨胀，内力仿若不受他掌控，快要冲破身体，后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衣摆被摇来摇去，陆生低头就对上小姑娘泪汪汪的兔子眼，那眼睛红彤彤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显然是哭过，却固执地盛满期盼。
他抱起团子挑起她柔顺的发尾，心虚道：“好好，我答应你，再也不生气了。”
得到承诺，团子笑开了眉眼，心情颇好地朝裴知川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道：“谢谢大哥哥！你真厉害，比莲姐姐陆哥哥还要厉害一百倍，多亏了你不是人呢。”
嗯？这是夸奖吗？裴知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垂眸轻笑。
忽然，余西那原本柔美的嗓音掺上一丝冷意，传入他耳底：“裴知川，你最好站在原地别动。”
他微微侧头，窗外明月高悬，没有一丝乌云遮挡的圆月愈发清冷摄目。残破的布帘胡乱搅打在一处，发出啪啪的响声。庙内的温度骤降，陆生连忙正色，对裴知川道：“替我护好团子，有东西在冲撞法阵。”
不等他话落，地面强烈晃动起来，陆生摘下三片莲叶将其封印在木门正中央，一道强光自门板向外晕染开来，环环包裹住破庙，形成一道结界。
“我出去看看，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跨过这道门，听见没？”陆生扔下这句嘱托，随即捏诀离开。
见陆生闪身消失，团子一下慌了神，她飞到门槛前大喊：“陆哥哥别再丢下团子一人了，我不要和你分开！”
她腾空而起想要冲出大门，奈何法力实在太弱，“嘭”的一声，被法阵射出的强光弹回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