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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西伸手拉过裴知川，顺势握上他的手掌，带着他靠近小鬼：“小鬼你看，他是人，你是鬼。按理说，他该怕你才对。”
团子将头埋在陆生的怀里，嘟囔着：“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团子不好吃，妖魔鬼怪快离开！”
裴知川见小鬼那般害怕，停下脚步，拽拽余西，满脸苦笑：‘我好像被骂了？’
余西轻轻握住他的手，将其掌心轻抵在小鬼的头顶：“你摸摸她，她就知道你是不是人了。”
裴知川用掌心摩挲着团子的小脑瓜，一下又一下，温柔而有力。渐渐地，小鬼停止了颤抖，慢慢睁开了其中一只眼睛，带着一丝戒备和好奇，细致地审视着裴知川。随后，她悄声对陆生道：“陆哥哥，他是暖的，他现在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胆小鬼。”余西松开裴知川的手，她思索起村子的黑气，问陆生，“这村子为什么没有半丝人气，除了鬼，就只有你这个气息微弱的小地仙。”
闻此，陆生低头看了眼缩在他怀里的小鬼，掏出一块儿糖糕：“呐，你先去吃点心，一会儿讲你最喜欢的故事。”
“好，我最乖了。”团子叼起点心，嗖地钻回桌下，收敛起鬼气，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孙萍萍第一次亲眼见鬼，虽怕到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但看到女儿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想到她这么多年都是独自面对这些恐怖的东西，她的心里顿时刀割般疼。
孙萍萍知道自已帮不上忙，也不想添乱，她正想找块儿空地坐下，脑子忽地一沉，歪歪斜斜躺在地面睡了过去。
陆生在孙萍萍四周升起屏障，道：“我给你娘施了法术，屏障里如火堆般暖和，她可以好好睡一觉。”
“多谢。现在可以说了吗？”余西看着陆生，确信道，“团子，是此地唯一没沾染过人命的鬼。她年纪小，鬼力微乎其微，若没你护着，怕是早就成了那些恶鬼的养料。”
她接着环顾四周，不解道：“我观这寺庙已无半点仙气，神像只是个摆设。但自从进入这林子，恶鬼的气息仿佛被切断般，渗不进来分毫。你的仙气不足以庇佑如此大的范围。”
说到此，余西定了定目光，低声道：“有人在帮你。”
“喂，你猜的没错，可你这人很无礼诶！”陆生晃晃鹿角，指着自已水蓝长衫外裹着的莲蓬裙，“看到了吗？”
“看到了，品味很独特。”余西发自内心地赞赏道。
“肤浅！”陆生扯掉一片莲叶，放入余西手中，“你以为我堂堂男子为何要穿女裙，是因为喜好吗？错错错！你仔细看看这叶子。”
余西捻起叶子对准月光，碧绿莲叶内的脉络一览无余，她不禁赞叹道：“这叶子可真……叶子啊。”
陆生原本在期待着答案，听到余西这敷衍的夸赞，气得直跳脚：“你要不再好好看看呢！那是普通叶子吗！”
余西并非未曾察觉莲叶边缘那抹幽微的光辉，然而在她眼中，那不过是沾染了陆生的仙气罢了。迎上小鹿仙眼中流露的愠怒之色，她依循着古书中所述的秘诀，轻轻合上掌心，将那莲叶温柔地拢在手心之中。
须臾，余西缓缓展开掌心，莲叶的纹理变得更加鲜明，那原本青碧的莲叶竟然逐渐变得透明，散发出纯净的白光，将他们三人紧紧地环绕其中。
“这是？仙器？”余西虽读过话本子，看过志怪传说，但如此近距离的品味仙家之物，还是生平头一遭。她小心翼翼把叶子递回给陆生，“收好，既是珍贵之物，不可轻易示人。”
“知道知道，我这不也是看你不似常人，才敢给你看么。毕竟当今这世道，还愿意相信鬼神，并且看得见我们的人已寥寥无几。”陆生凑上前，仔细端量余西的瞳孔。
“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你不一般。难怪啊，你这眼睛生的可真好。”陆生伸手想摸，却在即将触碰到余西的眼睫时，被裴知川一把钳住，他摇头示意，‘不可。’
陆生悻悻地收回手：“好吧好吧，小气。”他仰起头打量裴知川，忽然笑道，“那我摸摸你的行不行？”
余西侧目正要询问陆生是何意，只见他一跃而起，将风幻化成风刃，直直劈向裴知川的眼瞳。
“躲开！”余西伸手去拦，可人怎能快得过仙？眼瞧着风刃即将插入裴知川的眼睛，却忽然被一道耀眼的金光弹开。待金光消散，她看清裴知川的脸。
那双含笑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芒，而他的右眼，缓缓展现出双重瞳色，一黑一金，恰似她左眼的光彩。
陆生道：“看见了吧，他本就不需要你护着，他，不普通。”
余西回想起自进村以来，裴知川淡然处之的态度，怪不得无论他看见什么，都不曾惊慌好奇，她问：“你自幼便能看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裴知川点了点头，指着余西的左眼，用口型一字一字说道：‘那日我为你把脉时，见到了你的重瞳，很美。’
“美”这个字，余西自幼听过无数次，她未曾真正放在心上，亦清楚自已的容貌确实出众。然而，当裴知川轻吐此字，于她听来却显得格外不协调。
“借机夸自已，你很不错。”余西随意应付道。
陆生仍围在裴知川身边打转，嘴里不停说道：“你是人，你不是人，不对，你应该是人，可你怎么那么不像人呢？”
听到这话，躲起来的团子蹭地冒出来，蹿到陆生身后探头探脑道：“陆哥哥，他好像真的不是人呢！”
裴知川也不恼，可他是哑巴，想解释也说不出口，只能简单地问：‘为何？’
陆生本想玩个悬念，不料余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四下乱窜的他，将他拉至角落，又一次复述了裴知川先前提出的问题：“你为何会说他既像人却又非人？”
“哎呀，你看不出来他哪儿不一样吗？”陆生指指裴知川，复而嫌弃地回望余西，“他是重瞳！”
“请你小点声。”余西反问道，“我也是重瞳，团子为何不怕我？”
裴知川不解三人在角落里低语何事，他只知道、余西的神情似乎在刻意避开他的听力范围，于是他索性原地伫立，耐心等待。
一人一仙一鬼的的目光聚集在裴知川身上，裴知川想当做看不见，可团子那灼热的目光盯得他背后发痒。
团子一会儿看看裴知川，一会儿再瞧瞧余西，毕竟这个问题她最有发言权。
有陆生撑腰，这次团子不怕了，她猛地跳上陆生肩头，平视着余西道：“你虽有重瞳，然而你身上人气十足。他和你不一样，他身上仅存的半丝人气，是因沾染了你的气息，他本身的气息比冰块儿还要冻人！”
“不可能。”余西否定了团子的说法，若裴知川不是人，那他必属鬼、仙、神其中一类，请他来医治的那两只大鬼，不可能察觉不到。
除非他们是一伙的。不过若是合伙骗人，他身上为什么没有蓝色鬼气？他们所图为何？关系看起来又为何那般生疏？
余西想不通，这面，被否定的团子，气哼哼撅起小嘴，老大的不乐意。
“哼！怎么不可能了！我是鬼，陆哥哥是仙，你是人。我们的话可信，你的，不可信。”团子骄傲地扬起小脑袋，与之前怯懦的小鬼判若两鬼。
陆生也赞同团子的观点，思忖片刻道：“团子说得有理，只可惜我们法力低微，参不破他的真身，唯有一点可以确认，裴知川，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