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破晓在即。
裴知川几人赶在卿玄出发前,早早埋伏在寻欢楼附近。青楼这种烟花之地,夜晚人来人往,按常理,该在晚上动手。
但蒙面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自然会考虑到这些因素,不能按常理出牌。因此白天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裴知川和余西乔装成卖手绳的小贩,埋伏在陆明月房间外。
他看了眼专心摆弄红绳的小姑娘,见她正在和一根分叉的绳子较劲,忍不住打趣道:“姑娘初学编绳就能将它捋顺得服服帖帖,当真是心灵手巧,在下佩服,佩服。”
余西手一顿,看着那根她弄了半天还毛毛躁躁的绳子,脸一黑:“夸不出来别硬夸,你是不是早饭吃太多?”
她本来就讨厌做这种细致活,正烦着呢,这人还如此调笑她,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她不耐烦地将头偏向另一侧,不由地加快手上的动作。
可那绳子就像故意和她作对,她绞得越快,绳子就越乱。
裴知川偷偷轻笑,从她手里拿过绳子,蹲在她腿边示范给她看:“要先将这两根绳头对齐,然后捏住一端,将左边这根搭在右边之上,右边再绕回左边,如此反复,最后打一个绳结,就做好了。”
绳子在他灵活的指间穿梭,没多大功夫就变成一根成品。裴知川看了眼气呼呼的小姑娘,拿起她的手腕比了下大小,调节好长度后递到她手边:“姑娘肤白,最衬红色。不知它可有幸得姑娘青睐?”
他迎着日光浅抬双眸,细碎的晨光洒在他眼中,泛着不真切的金光。她不答,他也不急,就那样静静地举着手绳。
“你这手和你的嘴一样巧。”她接过那根红色的绳子,轻轻摩挲着,仿佛能感受到裴知川指尖的温度。她转回身回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绳子编得真好看,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手绳。”
裴知川看看她手里样式再简单不过的红绳,偏头一笑,随即问:“和卿兄手腕那根比,哪个更好看?”
“?”余西回忆了一下那根有些陈旧的绳子,分明和他编的这根一模一样,虽然不解他是不是记错了,一样的绳子怎么分出高下?但还是老老实实道,“你编的,更好看。”
她也摸不清自已的心思,为何泼他冷水的话已在嘴边,一对上他那期待的眼神,偏偏不忍心说出口。
裴知川很受用的弯起嘴角:“姑娘喜欢就好。”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谦逊,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透露出十足的狡黠。
余西懒得再看他,将绳子塞到他手心:“我自已不方便系,你帮我吧。”
“荣幸之至。”裴知川系绳子的动作轻柔专注,指尖与她手腕摩擦间,带起丝丝酥痒,“系好了。”
红色的绳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与她的白皙肌肤相得益彰。她忽地抬头,眼中带着大彻大悟:“裴知川,你好像很喜欢抛出问题等对方回答,尤其你每次对我说话总是问来问去,我怎么觉得你像在......”
“像在什么?”
余西斜了一眼他因极力压制上扬而轻颤的唇角,眼角直跳道:“像在训狗。”
裴知川在她说完快速背过身,可就算他速度够快,余西还是没有错过他弯起的眼尾和耸动的双肩。
余西:“......初见那个沉稳的裴郎中,被你弄哪去了?”哑巴郎中内敛温润,看起来就很可靠,他可不会这样时不时来打趣别人取乐。
裴知川听后,抬手按下嘴角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摸摸余西柔顺的发顶:“嗯,很软。”
“裴知川!你……”余西话没说完,察觉到三层的窗户发出细微的响动,她循声抬头,果然看见红红的兔眼趴在窗缝上,“西西姐姐,裴大哥,我们出发吧。”
陆明月趁天亮前溜回寻欢楼,一是为了不被发现,而是为确认余东的动向,好在她注意力完全放在卿大哥身上时,去救孩子们。
地牢阴暗潮湿,散发着阵阵恶臭,夹杂着馊掉的饭菜味儿,余西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吐了出来。
裴知川:“没事吧,不然你去门口放风,这里交给我。”
余西摆摆手,擦掉污渍后直起身:“裴知川,你觉不觉得我们这一路太顺利了?”
从进入楼内,一路摸进这间屋子的暗道,再进入地牢,不仅没有看门的守卫,连一个机关都没有。
蒙面人能在短短几月几乎屠净东边的村子,并且不被发现,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不设防备?
裴知川观望四周,地牢四周全是凸起的石块儿,地面凹凸不平,长长的通道直通远处的牢房,偶有嘀嗒的滴水声回荡在空旷的通道。
他可以确认,这里只有微弱的人气,拧眉道:“既然此处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就只能是牢里的孩子。”
他唤住急急往前走的两人:“陆生,一会儿若发生什么紧急情况,先抓住团子带她走。”这小鬼空有一腔热血,可别白白送了命才好。
越靠近牢房,难闻的气味越重,还伴随着细弱的哼唧声。
裴知川始终走在余西身前,将她牢牢挡住,不给她丁点靠近牢门的机会。
余西停下步伐:“裴知川,我不是来给你当累赘的。”她绕开前面的人,站到他身侧,和他一起停在门前,“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已,先救人。”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去触摸任何地方,而是捡起一块儿石子打上木柱。
“牢门没问题。”陆生怕施术时的仙气会引发什么阵法,拿出背着的斧头砍断锁链,“裴大哥,要进去吗?”
裴知川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子与躺在地上的孩子离得更近些,轻声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有力气站起来吗?”
一些保持清醒的孩子们早就听到了说话声,但多日以来目睹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死去,再加上肉体的折磨,他们根本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生怕下一个被抓走的就是自已。
此时离门边最近的那个颤巍巍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畏惧,在听到他们是来救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将手从牢门缝隙伸出去,欢喜道:“我们真的有机会活下去吗?”
到底还是稚童,哪怕经受了非人的折磨,在见到希望时依然选择向生。
裴知川没有触碰他的手,怕他会失落,温声安抚道:“记住,想要活着出去,就千万不能碰到我们其中任何一人。麻烦你叫醒还能站起来的伙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