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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那少年，你大可以和他一起离开，我从来没说不让你走。”蒙面人转出屏风，不屑地瞟了一眼倚在窗边，失魂落魄的小鬼。
陆明月对她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冷笑道：“现在你满意了？给我解毒丹，还我阿娘自由。”
实际上，她会留下，不是因为阿娘。见到老鸨的脸，团子死前的记忆渐渐复苏。那风韵犹存的妇人，确实是阿娘，更是嫌她累赘，亲手将她推下悬崖的阿娘。
那是个飘着细雨的秋夜，阿娘站在崖边，牵起她的手，笑得满目慈爱：“你娘我也活得不容易，眼下一人拉扯你长大实在太难。人固有一死，所以啊乖女，你就先去黄泉路等着阿娘吧。”
她撒手的瞬间，脸上没有丝毫悲痛与不舍。
虎毒尚且不食子，陆明月不傻，像娘这样残忍的人，哪里值得她搭上自已的性命去救？
她会留下，是因为寻欢楼地牢里，那些被蒙面人当牲口囚禁起来的稚童。
陆明月讥笑道：“你恰好让阿娘出现，又恰好让我撞见你抓来的那些孩子，甚至制造了机会让我和西西姐姐见面，不就是想让我告诉他们地牢之事，拉他们入局？”
她脑子虽然不灵光，但诸多巧合之后，不难想到蒙面人或许是在地牢的孩子身上做了手脚，就等着裴大哥他们落入圈套。
想救人的是她，她不能拖更多人下水。
蒙面人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陆明月的反应，她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染上笑意：“没想到你一个年岁不大的小鬼，居然还有拯救天下的理想，难道你不怕我一不高兴，早早地送你归西吗？”
“吃了那颗毒药，我本来就活不久。”陆明月冷眼看着她，毒药入腹后钻心的疼痛她会记到死。随后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已倒了一杯茶，“你大费周章留我在此当饵，既不抓西西姐姐，也不杀她，反而做了那么多无用的举动，你就这么急于暴露吗？”
“你是对我调戏那少年的事怀恨在心吧？”蒙面人听后笑得前仰后合，她摘下斗篷，身上穿的仍是那件轻薄的纱衣，窈窕的身段展露无疑，不再故作低哑的嗓音也变得清脆娇媚：“是他一掷千金要找花魁来伺候，他花了钱，我哪儿能不从啊？再说……”
她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余西当真是命好，她身旁那人，若能驯服，不知是何滋味。”
比起丝毫不念师徒情谊的铁心肠，她更感兴趣的，是余西身旁英挺的男人。他嘴角挂着浅笑，低垂着目光在余西耳边私语的模样，当真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陆明月见她又把主意打到了旁人身上，瞬间变了脸色：“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办到了，现在可以放孩子们走了吗？”
“可以。”蒙面人眼珠一转，“不过，只一个。”
陆明月手指掐紧大腿，强压下暴起的怒意。果然不出所料，她这么歹毒的女人，怎么可能说话算话。
蒙面人竖起一根手指，在陆明月眼前轻轻摇晃着，脸上讽刺的意味明显：“一件事，一个人。你若还想带走更多稚童，就要替我办事。”
“如果你想借我之手去做伤害西西姐姐的事，那不如现在杀了我。”陆明月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地讥笑道，“不过我猜，你还舍不得杀掉我，毕竟我死了，西西姐姐他们就不会来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我说的对吗？”
被掳走后，她见到蒙面人的第一眼，就清楚自已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蒙面人手段之残忍，就算没有亲眼目睹，可看到那些她制造出的怪物，怎么可能不对她心生恐惧。
“我暂时不会杀你，并且帮你找到了你娘，条件是你要为我所用。”那日蒙面人指着楼下卖弄风姿的老鸨，“你娘就在那里，但是她的命，在我手上。怎么选择，看你自已。”
她猜蒙面人是觉得，她一个修为不高的小鬼，若把她血亲的性命攥在手心，就会彻底拿捏她的命门。所以在她面前，蒙面人毫不掩饰对余西的恨意，每每提及这个名字，她的情绪就会反复无常。
陆明月知道蒙面人是要拿她做对付余西的棋子，这些时日也看懂她想要的结局是，余西落得个无人可依的下场。
然而，看着那些蜷缩在阴暗的牢房中，浑身没有几块儿完整皮肉的稚童们，她认命地吃下毒药，乖乖做她手中的提线人偶。
她想着，在不威胁到西西姐姐性命的前提下，哪怕只能多救一人也行。
蒙面人讪笑一声，欣赏着小鬼将指甲深深扣进木桌的无力样子，忽然大笑不停：“小鬼，你怜悯心泛滥却无能为力的模样，真的很可笑啊！现在我是真的开始好奇，在余西和与你毫不相干的孩子之间，你会选择谁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扔给陆明月：“这是你办好第一件事的奖励，至于下一件事嘛……”
她挑起陆明月的下巴，眼里闪起精光：“闲着也是闲着，去接客吧，月娘。”
城南小院内，陆生醒后一改冲动的作风，难得稳重起来，数日来只安静地站在院墙边，望着远处高耸的楼阁。
裴知川踱至他身旁，顺着少年没有焦距的视线看去，“林鹰传来消息，寻欢楼的月娘，今日也挂出了牌子。”
陆生肩膀抖了一下，挺直的背板有了松懈，他关起门靠在墙上，眼底是沉重的茫然：“连续五日了，她到底在做什么？”
他很想亲自去问问团子在搞什么名堂，可那里有蒙面人，她的目标是余西。这一连串的事情指向性很明确，她留下团子，不就是为了引余西上钩？
他这条命是余西救回来的，他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冒失，让自已的轻举妄动连累其他人。
可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小鬼。
余西从廊下走出：“与其胡思乱想，不如亲自去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