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余西讶异道,“你都说了是欺骗,为什么要原谅?”
她微微歪头,面露不解:“师父是不是糊涂了?谎言就是谎言,无论用多么合乎情理的辩解为它掩饰,它也只是谎言。明知是欺骗,还要装作无所谓地去释怀,未免太假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卿玄哑口无言,落在虚处的目光沉重如鼎。他几次张嘴,到口的话又如黄莲被吞下,一直苦到心里。
余西见他的神色忽晴忽阴,担心是自已的话有些刻薄,又轻声安慰道:“师父无须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况且我相信以师父的为人,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余西已经对他说了两次“我信你”,卿玄甚至怀疑自已是不是在做梦。
失去她的这一千五百年,他每日不停歇地妄想,即便是跨越千年,在轮回之中一次次重来,她仍然是她,永远会义无反顾地信任他。
而今,奢望已成真。
下一刻,余西一双精雕细琢的眉眼绽开弧度,在嘴角轻勾出一对儿梨涡:“师父,我信你。”
余西略作停顿,眼珠一转道:“若师父信我的话,请你告诉我,你究竟为谁而来,是我,还是我那不曾谋面的姐姐。”
她永远忘不掉,看不见光的那些时日,为她找来一味又一味的药材,陪她从白日枯坐到黑夜的人,是算命先生,亦是师父。
即使那时她看不到,他亦不说话,但他手腕疤痕的触感,以及身上那股散不尽的花香,就算没有眼睛,她也能猜出他是谁。
就如初见之时,他提剑从天而降,衣袖翻飞的一刹,及臂的长痕展露在她眼前,看到红绳的瞬间,她就认出了他。
卿玄被余西问得哽住,旋即苦笑着抬袖遮眼。旁人不知,广袖下已是泪眼斑驳,他没有回答余西的话。
余西心下了然,他会犹豫,就证明这个问题连他自已都没有答案。既然如此,追问只会显得多余。
不知是早就猜到了结果,还是习惯了得不到回应,她只笑笑背过身道:“师父不想说也无妨,不过我希望能等来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日。”
这边,陆生全然不知另一间房发生的事。他被姑娘们推搡着来到陆明月房间外,隔着一扇厚重的门板,他生动体会到什么叫近乡情怯。
心跳声一阵强过一阵,多日积累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他摸了摸胸口,将面上的忐忑藏好,随即推开门扉:“团子,我来接你回家。”
他稍一用力,门板应声而开,屋内暖黄的烛火洒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是淡淡的胭脂香。
一身段婀娜的女子斜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羽扇,轻点鼻尖,听到门口的声音,她缓缓抬起眼:“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
那女子面覆金色面具,纤细的锁骨半遮半掩,陆生冷下脸问:“你是谁?”
“寻欢楼花魁,冬儿。”身披薄纱的女子自榻边坐起,柔软的轻纱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至肩头,露出一片雪白。
她赤足踏上地毯,每一次抬脚,腕上的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玉指轻抬,嗓音娇俏妩媚:“你们都下去吧,不要扰了我们的兴致。”
她一发话,随他一起上来的姑娘们立刻恭谨地退下,房间内只余陆生一人,还有一只娇媚鬼。
方才涌上脑子的血气瞬间回落,他眼睛陡然睁大,退至门边想走,谁知冬儿竟伸出手来,扯着他的领口一把拽入屋内:“来都来了,害羞什么?”
陆生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他下意识反抗,谁知一提气,丹田内的仙力没有半分回应,只能眼睁睁瞧着她用那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推,将他推倒在床榻上,毫无反抗之力。
陆生脊背一凉:“你在屋子里燃了化灵香?”
冬儿掩唇娇笑:“哟,你倒是挺识货。”
其实陆生从未见过化灵香,在此之前,他也只是对这种青楼常用的下三滥手段,略有耳闻。据说,此香价格不菲,它能压制修行者体内的真气,对普通人和鬼却起不了效用。
现下他四肢绵软无力,意识逐渐溃散,陆生没想到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仙,居然还有人舍得为他浪费这昂贵之物,真的是叫苦无门。
他仰面躺在床上,余光瞥见冬儿一步一扭,薄纱一层层落地,他立即闭上了眼睛,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闭上眼睛之后,其它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感觉床榻微陷,柔若无骨的纤手带着入骨酥麻,沿着他的胸膛,一点点划至他的喉结,最后落在了唇畔。
冬儿:“好嫩的脸皮,好香的仙气,不知吞入腹中,会是何等滋味呢。”她轻声细语,手指滑过紧致的皮肤,低下头,朱唇几乎要触碰到他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公子,你好香啊。”她边说边专注于解掉陆生的腰封,不见少年用力攥紧拳头,屈辱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下眼尾:“我不干净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亲上去的瞬间,突然停了下来,不悦地看向门口,随即趴在陆生耳边吹了一口气:“有人来救你了。”
陆生猛地睁眼,使出最后的力气抬起头望向门口。
不等冬儿起身,门被自外面一脚踹断,咣当一声倒地,就连地面都被砸碎了几道裂纹,足见来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陆明月脸色极其难看,骇然地看着衣衫不整的女子,以及被她锢在身侧的少年,几乎是磨牙道:“谁让你碰他的!我只是和你换了房间,没说要和你换人!”
她一个箭步冲上床,推开冬儿:“滚远点!”红着眼睛一头扎进他怀中,“对不起,我来迟了。”
陆生还没回过神来,呆呆看着趴在他胸口的小鬼,空掉的心脏瞬间被满足感填满,只轻声道:“你安然无事就好……”
而那边,冬儿根本来不及防备,被陆明月推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床下。卷曲的秀发垂落在肩头,她身上仅剩的纱衣堪堪遮挡住雪白,配上那半脸面具,营造出一种不算和谐的娇美感。
她扭动身子,轻“嘶”了一声,旋即转过泪光莹莹的桃花眼,视线落在眉目俊朗的男人身上。
“公子,奴家好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