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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月觉得嘴里的糕点瞬间不甜了。
“我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先去与陆哥哥会合？”
余西按住猫着腰想逃跑的团子，不觉好笑道：“你已经把我们骗到此处来，蒙面人也见到了，还有什么好躲的？”
“哦，也对。”陆明月顶着三人审视的目光，咬了一大口糕点，舌头不巧地被枣泥粘住，口齿不清地小声嗫嚅道：“那日我认错了西西姐姐的声音，不小心被风卷走了。再醒来以后，身边就全是香香姐姐了。”
她加快咀嚼速度，抻着脖子使劲咽下去，然后看了一眼余西：“王九没有说谎诶，她的声音真的和你一模一样。”
“小鬼，不要岔开话题。”裴知川一指弹在陆明月额头，将长鞭抵在她下颌，笑容森然道，“提醒你，我只喜欢听真话，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开口。”
陆明月看看裴知川那充满威胁的眼神，不得不老实交代：“我阿娘中了毒，蒙面人说，只要让她看西西姐姐一眼，就会给我解毒丹。”
小鬼说得真诚，余西却眼角直跳：“如此荒谬，你信了？”
“当然不信啊，可我能怎么办？我亲眼看着阿娘毒发，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若我不答应，阿娘当时就死了！”陆明月咽了口唾沫，接着小声道，“况且我知道若你来，裴大哥和卿仙人一定也会来，再带上陆哥哥，我们四人合力，还怕什么？更何况你已经不是单纯的人了，所以我才答应了她。”
她装作运筹帷幄的模样，眨眨眼：“西西姐姐，我的计划还行吧？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会对我失望吗？”
“会。”余西答得干脆利落，就连素日瞧她时那清亮的眼神都淡了下去，“谎言就是谎言。”
这下陆明月装不下去了，眼窝里顿时闪起了泪花，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不该为了救阿娘而出卖你。”
余西见她完全会错意，难得耐着性子解释道：“陆明月，我失望的不是你没有选择我，而是你擅自拿我去做交易，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
小鬼欲言又止，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等着余西继续说下去，只听她语调平缓道：“人心本偏，在生死面前，能一碗水端平的人寥寥无几。你选择你娘是人之常情。你若想拉我入局，有很多种方式，而你却试图用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你是觉得被遗弃的人，连一个解释都不配得到吗？”
陆明月察觉到她在恼火，默默地低下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愧疚之情让她不敢去看余西的眼睛。
余西原本就没有多生气，眼下见小鬼的神色从理直气壮渐渐变成了小心翼翼，还时不时瞅瞅她的脸色，忍不住促狭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应该夸你思虑周全、计划缜密，然后给你别上一朵大红花，封你个军师当当？”
她的打趣显然是在给小鬼铺一个台阶，后者也听出了她的退让。
陆明月松了一口气，她双手抱头，揪着兔耳朵嘟囔道：“只要一包蜜饯就行。”
“团子，看清脸了吗？”余西最好奇的，还是蒙面人的样貌。她总有一种预感，蒙面人执着于她的原因，和阿娘不愿提及的过往有关。
小时候她常听余财抱怨说，早知道小的也是个赔钱货，还不如留下那个大的，好歹已经拉扯大，过不了几年就能卖出去换钱。
可是她问过孙萍萍好几次，她就只是哭，没完没了的哭，压根儿对那个孩子闭口不谈。
日子久了，余西也听得乏味了，她觉得反正做决定的人不是她，索性不再去留意那个被丢掉的孩子。
而现在，无论是旁人对蒙面人的描述，或是那人刚才说过的话，无一不透露出她对余西的怨恨。
她不得不捡起早就被扔掉的记忆，眉峰微扬道：“其实，我大概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是卿玄。他自门板前直起身子，瞳孔微微颤抖着，三步并两步上前捏住余西的肩膀：“孙萍萍还有其他的女儿？她在哪？”
“师父，你捏疼我了。”余西侧目垂下眼睫，盯着放在她肩头青筋暴起的手背。
还不等卿玄回过神来，长鞭已经落在他的手背，尖刺微微刺入皮肤，划出一道印记。
裴知川冷眼看着不知分寸的人，眼里浸满警告的意味：“若有下次，就不止是破皮这么简单。”
卿玄手足无措，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注意到余西唇角微抿，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余西，我只是，只是晃了神。”
“不用解释。”余西耸耸肩，后退一步，清透的瞳孔里只剩冷淡。她似是回忆了一下过去，然后咧开嘴忽然笑开，“村口的算命先生，是你吧？”
她眼底的笑意闪烁，卿玄却从后背凉到了心底，他握掌成拳：“你是从何时认出我的，赠你短剑之时还是现在？”
余西浅蹙柳眉，细细思量了半晌，边想边道：“是初见。我幼时见过你那根红绳及腕上剑痕，就在算命先生第一次为我卜卦时。这样独特的组合，我只见过你一个。”
她欲伸手轻触卿玄腕上红绳，然而就在她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肌肤时，他猛地握住手腕，将红绳盖得严严实实。
余西见状，不以为意地收回手，语气依旧清甜：“那时你说要我向东走，我照做了。后来你扮作仙人从天而降，我也没有多问。你猜这是为何？”
余西：“因为，我信你。”
卿玄攥着手腕的掌心一点点松开，怔怔垂下衣袖，对上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明眸，脑子一片空白。
余西：“我信我感受到的东西，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知道你对我，从来都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吗……”卿玄唇齿轻磨，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余西交汇，“若有一日，你发现你信任之人，欺骗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