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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声充满鄙夷的质问，陆生下意识闭起嘴，神情复杂地看着活动起筋骨的余西，紧握着绒球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余西面带和善的浅笑，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却是一如既往。她伸出五指，带着凛冽的掌风扇向陆生，在离他面颊一根发丝的位置停下。
“陆生，一次退缩是人之常情，但一次又一次地逃避，是懦弱，是废物。”
她踢开脚边的碎石，掰开少年攥紧绒花的手指，取出绒花，缓缓抬起眼眸：“裴知川说过，做人要挺起胸膛，迈开脚步。眼下你在，团子也还在，只要你愿意，重新开始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可你却依旧选择困在此地暗自颓废。”
少年低垂着头，一副悔恨不已的神情。余西将绒花别在他发间，嘴角微松：“去找她，亦或是就此别过，我想你早就有了答案。”
陆生：“告诉我，她在哪。”
裴知川：“出门直走一百步，团子，就在那里。”
陆生按他所说，每向前一步，呼吸就乱掉一拍，直到站在华丽的楼阁前，听见一声声女子矫揉造作的娇嗔，脑中瞬时警铃大作。
他错愕地看向随他一同前来的三人，一时间慌了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团子她……她她……”
“没错。”余西一指寻欢楼的牌匾，手指停在三层左数第五间窗扇，“她就在那里。”
陆生瞄准目标，作势起飞而上，裴知川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颈，语重心长道：“既来到人间，你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此地不可硬闯，能不能见到她，全看你的本事了。”
裴知川的话还能有假？陆生倏地反应过来，左瞧右看，立刻把那些纨绔奸猾的嘴脸，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模仿着去楼里做乐男子的模样，掏出一锭金元宝，自怀中取出折扇，唰地一甩，悠悠地摇起折扇，大摇大摆走入正门：“给小爷选最美、最可爱的女子来，多多益善！”
余西低声提醒他：“那叫花魁。”
裴知川：“你很熟悉？”
余西眼帘微动：“话本子里学来的。”
陆生随手一抛就是一大块儿金子，老鸨见状两眼直冒金光，一个旋转跳跃扑到他身侧，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哟—这是哪里来的老爷，出手如此阔绰！您有何要求尽管提，奴家定会一一满足，保管您快乐似神仙！”
刺鼻的浓香迎面扑进陆生鼻腔，他强忍着作呕的念头，摇着折扇的手速不断加快：“叫你们花魁来伺候爷，小爷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至于房间吗……”陆生回身与余西对视一眼，装模作样抬眼瞄了一眼楼上，随口道，“就要三层左数第五间！”
裴知川掩唇轻咳：“错了，是三层右数第五间。”
陆生的到来引起不小的骚动，他本就生得仪表堂堂，加之出手阔绰，那浪荡的举止反而成了加分项，给他略显稚嫩的面容，染上几分风流佳公子的韵味。
自他进门，楼里的姑娘们一门心思挂在他身上，以至于余西三人被彻底遗忘在角落里。
余西把楼内情况扫视一番，紧贴着裴知川耳边道：“林鹰说在此地嗅到了蒙面人的血腥味，我猜团子的失踪，定与她有关。可是团子没有被囚禁，为什么不愿意同林鹰离开？”
“此事只有她自已清楚，有陆生打掩护，我们先找到目标再说。”裴知川推开扭着水蛇腰靠近的女子，顺便拽过余西，叫她身后扑过来的女人摔了个跟头。
他侧头看了眼全身紧绷的卿玄，嘴角掀起一抹轻慢笑意：“卿兄，演得自然些，要以大局为重。牺牲一下色相，没什么大不了。”
卿玄冷冷望过来，眼眸染上一分薄怒：“方才推人的，不是你？”
裴知川笑意不减，无可奈何地耸肩道：“裴某自知没有色相，何谈牺牲不牺牲的。”
余西夹在两人中间，听着他俩只要一见面，就会你来我往地互相讥讽，想笑但没笑出来，只是抿一抿嘴角道：“我观此地只有两鬼，一间是团子，一间未知，裴知川，你怎么看？”
“一样。”裴知川用余光瞄了一眼被前呼后拥挤上三楼的陆生，抓起身侧的手道，“我们从侧面绕上去。”
奇怪的是，此一路畅通无阻，卿玄悄悄掀开窗子的一角，未知鬼气的房间内空无一人，连烛火都没点燃。
他挥手示意两人跟上，轻手轻脚地走入房间。房内虽无光亮，可卿玄是仙，余西和裴知川拥有重瞳，这点黑暗根本无需烛光。
房间内的鬼气比从外面看到的更加浓郁，尤其是平整的床铺之上，幽兰色鬼气直冲屋顶，还混合着一股奇异的花香。
余西刚靠近床榻，还没赶得及掀开床帏，门外忽然传来不规律的脚步声。她不自觉收住了声音，拽过那两人躲到门后。
三人屏住呼吸紧贴着门板，门栓掉落的声音响起，余西手指搭在剑柄上，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三人一冲而上，迅速将来人拖进屋内。
卿玄：“缚魂链，收！”
裴知川一手压着来人的后颈，一手将她的胳膊反转至背后，而余西则将刀刃准确抵在她侧颈，冷声道：“出声即死。”
被镇压之人哆嗦着趴在桌子上，极力克制嗓子里发出的哽咽，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没忍住还是哭出了声音。
她的嗓音又细又软，带着颤音的尾音轻扬，余西是怎么听都很耳熟。
她略一思忖，旋即心头一紧，急忙扯掉来人脸上的面纱。
黑纱掉落的一刻，少女可怜巴巴的小脸展露于几人面前。
她全身颤抖，咬着唇，鼻尖轻微抽动，努力不让眼泪流得更凶，像极了一只落水的小兔子。
她闭紧眼睛，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当头一刀，于是怯怯地抬起眼看向对方。
直到对上余西清淡的浅笑，她眼中一下子盛满委屈的光亮：“西西姐姐，你怎么才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