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姑娘,余西,醒醒。”与梦境中一样的呼唤,余西一转头,大脑一阵眩晕。
她扶着脑袋坐起身,门外的呼唤时而缥缈,时而真切。
“余姑娘,你醒了吗?”
余西的视线逐渐清晰,她发现自已正躺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透过窗棂的阳光斑驳地洒在床帏上。她试图回忆起自已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却只记得梦鬼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再醒来便是此处。
“余姑娘,是我。”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显得更加关切。
余西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回答道:“稍等一下。”她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然后走向门口,“师父,你去哪了?你也被梦鬼捉去了吗?”
门缓缓打开,高大的背影挡在门前,遮住刺眼的日光。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满眼笑意道:“睡糊涂了?是我,你师父还睡着呢。还好你醒来了,不然我怕是要端了梦鬼的老巢,把你抢回来。”
裴知川端着食盒,很自然地绕开余西,推开房门走进内屋。
“裴知川,怎么是你……”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余西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很想问问他是不是也做了同样的梦,犹豫再三还是压下了想说的话。
裴知川将食盒放在桌上,动作轻柔:“趁热吃点,幻境中虽然无需进食,但那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快许多,你已经睡了五天四夜,再饿下去,怕是要直接成仙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什么时候发现我进入幻境的?你也进入幻境了吗?你是不是也做了奇怪的梦?”余西一压再压,还是没压住疑问,一股脑儿问出口。
面对余西的连环问,裴知川只是倒了杯茶水,在她的注视下,掏出了怀中的银簪:“是它帮我找到你的。”
余西下意识摸上自已的发髻,头上的银簪果然消失不见了。她接过簪子,想起那日白泽意味深长地叮嘱:“相遇即是缘分,这钗子于我无用,姑娘收好,切勿再交于旁人。”
白泽是鬼,显然那时他在这根银钗上施了术法,保她性命。可萍水相逢,他一个鬼,为何要这般袒护一个凡人?他使用的法术,裴知川又怎么能识破?
“裴先生,自相遇以来,我从未问过你是何人,为什么也会拥有重瞳。”余西将银钗放在桌上,秀眉微蹙,“但现在,我不得不问。你如何识得银钗上的术法?别说是因为那只眼睛,我也是重瞳者,但我从未发现这根钗子的异常之处。”
裴知川的目光从银钗上缓缓抬起,见余西一脸正色,他道:“我这眼睛生来便如此,若要追根溯源,怕是要把我葬在地下的阿爹阿娘刨出来一问。至于这银钗,与重瞳无关,我之所以能识破他的术法,是因为我对鬼术有所研究。”
余西听完裴知川的话,心中的疑惑似乎更加深重:“世人皆沉醉于修仙,你为何去钻研鬼术?”
“世人所行之道,我难道就一定要趋之若鹜吗?”
余西:“可你身上的气息……还有那个梦,你……”
“余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裴知川的声音温和,“陷入梦境的是你,不是我。你梦里遇见的那人,也不是我。”
余西的心跳加速,她没想到裴知川会主动提及她的梦。
“那梦里的人会是谁?”余西翻找着梦中的细节,继续说道,“梦鬼说,梦境是根据我的记忆建造的,你认为梦中的那些人和事,会是真的吗?”
裴知川闻言,踱步至窗边,意味深长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觉得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余西看出他不想继续讨论梦中的事情,随即问道:“阿娘她们还好吗?”
“她们还陷在幻境中,待走完梦中的一生,便会醒来,你不必担心。”
余西:“你怎么没入梦?”
裴知川沉默一刻,转而笑道:“许是我心之所念已在眼前,不必再做梦了吧。”
余西对于常人的情感所知甚少,然而,他如此直白且反复的暗示,即便她反应再迟钝,也应当洞察其中的深意了。
但她想做的事还没做完,丢失的东西也还没找回来,甚至还没学会什么是喜欢。这样的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
“裴先生,裴知川。”余西起身,走至他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形将她笼罩在阴影中,她抬眼,将将看到他凸起的喉结。
“我不知这样说是否失礼,但我习惯开门见山。我明白你的心意,但目前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话一旦出口,便不显得有多难为情,她一鼓作气道,“我有未找回的东西,还有太多未知的情感我都无法理解,我需要时间去完成这一切。也许有一天,当我找回了丢掉的部分,我会知道如何回应你。但现在,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裴知川敛神倾听,不插言,亦无任何表示。余西一贯的从容不迫,在他的沉默中渐渐化作忐忑不安。她不由自主地抬头,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探寻一二,然而一对上他那含笑的目光,她再次心虚地偏过头。
余西觉得气氛太诡异了,她后退两步,没敢再去看裴知川,闷声道:“如果是我理解错你的意思了,那我道歉。我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冒犯,希望裴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要说抱歉。”裴知川趁她走得更远前,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没会错意,谢谢你将我放在心上。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伙伴,可以是任何你需要我成为的角色。但是余西,在你弄清楚你对我是何情感前,我不会放手。”
余西愣住,她没想到在坦诚相待后,换来的是他愈发不加掩饰的心意。
她想再次拒绝,却听裴知川笑道:“等你准备好了,找到了你所寻找的东西,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答案。在那之前,我只希望你欢愉,无论你的欢愉是否与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