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消散后,余西的意识被弹出那具躯壳。终于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她刚想去寻找出口,可余光瞥到跪在湖边止不住颤抖的男人,她无论如何都挪不动脚步了。
“你是谁?”余西急切地询问,但那人状似未闻,眼皮都没抬动一下。
“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给她太强烈的熟悉感,她真的很好奇他的模样。男人不答,她心中的疑惑更盛,大着胆子走上前,想要拨开他脸上的浓雾一探究竟。
在手指即将深入迷雾的那一刻,湖面忽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她瞬间被吞没于湖水之中。湖水寒冷透骨,她紧紧捂住口鼻,竭尽全力屏住呼吸,窒息感似乎要将眼球撑裂。
眼看着要溺死在湖底,她灵光一闪,意识到身处幻境,一切都不能按常理去想。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在水下自如呼吸?
如此念头一起,余西便身体力行。在张嘴的瞬间,涌入鼻腔的果真是空气。猜测被证实,她稳下心神,勉强在水中站住脚。
四周是幽蓝的水光,无数微小的生物在水中发出淡淡的荧光,仿佛夜空中的星辰。她试图触碰那些细小的微光,伸出手的刹那,鱼群径直穿过了她的手掌,没有受到半分阻碍。
“远道而来的朋友,欢迎来到水中的梦幻城。为表诚意,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个疑惑。”清脆的童音响彻湖底,这声音似乎带着强大的震慑力,声音一出,那些生物自动列起阵形,围绕着她在水中旋转跳跃。
余西意识到这声音大概就是梦境的主人,于是跟随着鱼群的引导,穿过一片片奇异的水藻。
突然,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卷入了一面巨大的水镜之中。
“哗啦!”
庞大的水球光罩轰然破裂,余西狼狈地跌落在草地上。水镜的另一边,是完全不同的世界。高耸入云的山峰,蓝天碧水,群花环绕,美妙得不似人间。
她剥开浸湿的头发,提起湿漉漉的裙摆。尽管面上不动声色,但此时全身摔得剧痛,不禁令她感到一丝愤懑:“装神弄鬼做什么?不是要回答我的疑问吗?我要知道,你是谁?”
“朋友,你确定要浪费这唯一的机会,问这种没用的问题吗?”
余西:“你废话太多了,莫非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答不出来?”
“放肆!你是在侮辱本座吗?你回头看看,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余西顺着他的空灵的声音回头,只见身后变成了一片与晴朗草原截然不同的星空,点点繁星如同镶嵌在黑幕上的宝石,闪烁着光芒。
星空下,一稚童手持红绸,脚踏冰梯,缓步而出,他所到之处,无不结满冰霜。
“狂妄的人类,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可惜如此难遇的机会,就这样被你浪费了。”
余西:“故弄玄虚。你想给我看的东西已经看完了,放我走。”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只见稚童双手合十,术法随风而动,带动着红绸飞向余西,直逼她的眼睛。
余西眉头紧蹙,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她并未慌乱。她迅速侧身,堪堪躲过了红绸的袭击。在落地的瞬间,她拔出腰间短刃,一股白气从她掌心涌出,将红绸一刀割断。
“啊!你居然敢弄坏大人亲手为我缝制的肚兜!你真的太讨厌了!你赔我的衣服!”一直装作老成的小鬼瞬间变了脸色,气得直跺脚。
余西哂笑道:“先动手的是你。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儿玩闹,叫你主子出来。”她伸出手,一指稚童头顶的发带,“否则,下一次我割断的,就是它。”
“我就是这里的主人。”稚童端起架子,趾高气昂地看着余西。
未曾料到,余西竟然笑出声来,她指着稚童的裤子戏谑道:“下次吓唬人时,记得把裤子穿好。”
稚童见她笑得不怀好意,急忙低头检查裤子是不是又穿反了,没想到那人竟笑得更大声。
他气得嗷嗷直叫:“诡计多端的人类!”
余西:“狐假虎威的小鬼。”
“你你你……”
“你不是第一个进入此处的人,却是唯一一个坚守住自已意识的人。”
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一出,余西立刻收起笑意,望向稚童身后,深深一拜:“不知前辈唤我来此处有何指教?”
“如你所见,这里是幻境,但又不止是幻境。你所见之物,皆是你过去与未来交织而成的产物。”
“过去?未来?”余西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含义,问道,“前辈,请指教。”
“谈不上指教,唤你来此,不过是好奇罢了。你身上,似乎藏有很多秘密。”
余西:“所以前辈是拿我来解闷?”
“倒也可以这样理解。”
余西不清楚是不是被困在这里太久,她觉得自已的心绪似乎在受前几个梦境的干扰,情绪起伏越来越不受控制。
就比如现在,她听到这大鬼模棱两可的玩笑话,心中怒气横生,且越来越气,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双眼一闭,大有我为鱼肉任你宰割的意思。
“哟,你这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父母难道没有教过你,遇强则柔吗?困在我制造的世界中,还敢耍小性子,就不怕我真的杀掉你?”
余西仍闭着眼,冷声道:“我爹大概已经死了,我娘被你弄丢了。没人教过我遇强则柔,我只知一味忍让,只会让恶人变本加厉,就像现在。”
说完之后,余西权当听不见她的调笑,模仿着卿玄打坐练功的样子,盘腿端坐。实则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的额角出现了几颗细小的汗珠,双手也因为紧张微微抖动。
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外表的平静。她深呼吸,试图将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压下,让自已的心神更加集中。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阵阵胭脂香气。余西继续按兵不动,直到那人站定在她面前,轻纱拂过她的面颊,依旧不带有半分杀意。
“呼吸,再憋下去,不等我出手,你就先把自已憋死了。你死了不打紧,莫要连累我被抓去地府受苦。”
余西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与面前的女人打了个照面:“前辈莫怪,我方才也是心急,多有冒犯,请见谅。”
“你这脸倒是变得很快。”那女人轻哼一声,白了余西一眼,不屑道:“本姑娘才不是什么老家伙,叫我梦鬼大人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个莽货,现在看来好在还有几分眼色,起来吧。”
余西站直身子,谦恭地弯腰请求道:“请梦鬼大人放我离开。”
梦鬼扶起余西,一把擒住她的右臂:“此事不急,你先说说,你这手臂上的暗纹从何处来。”
余西顺着梦鬼抓住的地方看去,被打湿的衣袖紧紧贴在皮肤上,布料下的纹路若隐若现,在白衣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余西见此也不隐瞒,如实道:“大人若探查过我的过去,便应知它是从何处来,而我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梦鬼撒开手,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你这性子倒是几世如一。既然你如此坦白,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看到的那些场景都是你前几世被封印起来的记忆,而在你灵魂深处,刻有一道上古封印,我猜或许与你手上的暗纹有关。我把你留在这,本想替你解开封印,可惜,你所寻找的答案不在此处,我解不开。”
余西心中一震,她似是不敢相信,质疑道:“既是我的记忆,为什么我会看不清梦中人的面容?我区区凡人之身,为什么会有上古封印?”
余西的困惑声在空气中回荡,她试图回忆起更多关于那些梦的细节,但记忆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捉摸不定。她越想头越疼,就仿佛有一只手在死死抵住那扇门,不允许她再前进分毫。
“别勉强了,这里是用你的记忆构建起的空间,万一你用脑过度精神世界崩塌,咱俩都得死在这里。”梦鬼用食指抵住余西的额头,默念道,“放轻松,我这就送你回到你本该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