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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江面泛着层层白雾，微风轻拂，带来了一丝凉意，也吹散了薄雾，露出了江水的真容。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如同点点金光在跳跃。远处水面漂浮的枯木缓缓划过，留下一道道悠长的波纹，与岸边的斜柳倒影相映成趣。
遗憾的是，四周静谧得出奇，连一个人影都难寻到。
“裴大哥，你说下一个村子，是不是也不会有活人了？”陆明月神情恹恹地伏在岸边，指尖轻触水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江水。
也不怪她情绪郁郁，走出封印后，她本还为终于能亲眼领略大千风光而欢欣雀跃，哪知走了这么久，连一个活物都没瞧见，就连王九这小丫头还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别急着下结论。”余西被水面折射的阳光晃的睁不开眼，她微眯双眸，眺望对岸，“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才刚走过几处村子，怎知前方没有生机？”
余西的话音刚落，江面上忽然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蠢蠢欲动。大家忙着拾掇客船，没人注意到水面的异样，直到陆明月指尖触碰了一团软软凉凉的东西。
“嘘！水下有鱼。”她将手悄悄伸入水下，用力一握向上提起，水面突然破开，她捏着一个肉团兴奋道，“我抓到鱼了！”
没等她转头去看手里掐着的‘鱼’，陆生急忙阻止道：“团子别看！快扔掉。”
可是到手的大鱼哪有放生的道理？陆明月边转头边嘟囔：“这鱼好肥啊，不过手感怎么这么软？”直到她看清那东西的模样，一阵恶寒从脊背升起，尖叫着将肉团掷出老远，“什么鬼东西啊！”
她从波涛中捞出的是一具被江水浸泡得肿胀的稚嫩遗体，与往昔所见的遗骸略有差异，这幼童的腰腹部虽然留有缝合的痕迹，但显然并非由残肢拼接而成。
陆明月仍感惊魂未定，她紧紧藏匿于陆生身后，神思恍惚地将手中的痕迹不经意地擦抹在了前人的衣袍之上。
卿玄：“如此看来，上游的村民恐怕也惨遭毒害了。”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这般狠毒！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凭什么被残忍迫害！那些人坏事做尽就不怕遭天谴吗？”陆生气得牙痒痒，他快要被这种巴掌无法扇到对方脸上的无力感憋炸了。
“这世间根本不存在天谴。”始终落于人后的余西淡然开口，不是她不想上前，而是自陆明月捞出那东西起，有只手便一直拽着她，不给她往前走的机会。她安抚似地拉拉裴知川的衣袖：“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弱柳扶风。”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待在我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总归更稳妥。”裴知川执拗地用手臂将余西护在身后，这一波波的恶鬼目标明确，显然是不除掉余西绝不罢手，他没有再试错的机会了。
他护着余西登上码头旁停泊的船只，对其余人道：“这是附近唯一能用的篷船，模样是简陋些，好在能用。”
船体不大，勉强能容纳五六人。陆生猫着腰钻进船内，眼尖地发现除了余西坐着的位置铺了厚厚的毯子，其余人屁股下面都是又潮又硬的板子，当即一撇嘴：“裴大哥，你偏心的太明显了吧！”
“是我准备的。”卿玄解了拴着船只的绳索，刚一上船，就听见陆生的抱怨，他解释道，“余姑娘体弱，船板湿冷，毯子可以隔凉。可我只寻到了这一块儿毯子，若陆公子怕冷的话，可以用在下的衣衫隔隔凉。”
说着，卿玄抬手解开外衫，坦坦荡荡的模样看不出半分私心。
“不必不必，我就随口一说，卿大哥不用在意。”陆生虽然脸皮颇厚，然而毕竟还要面子，哪里敢冒然享用仙人的衣物，何况是卿玄那般清风明月的仙人，他唯恐自已玷污了对方的衣裳。
余西左手边是孙萍萍，右手边本来坐着王九，可这小妮子一看裴知川进了船舱，迫不及待起身去对面，缠着陆明月听鬼的故事。
裴知川从容坐到余西旁，变戏法一样地从袖子中掏出一包油纸包裹的甜糕，捏起一小块儿送至她的唇边：“尝尝，我在面团里加了许多蜜枣，可补气血，你没用早饭，先垫垫肚子。”
油纸展开的瞬间，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余西肚子里的馋虫早被勾得咕噜作响，她就着裴知川的手，一口吞下甜糕，外皮酥脆可口，馅料甜而不腻，比外面买到的糕点好吃许多。
卿玄：“她不喜甜……”
“好甜，很好吃。”余西接过剩余的糕点，分出三块儿给其他人尝尝鲜，自已留了两块儿小口小口吃着。
孙萍萍见女儿吃得香，忍不住打趣道：“没想到裴先生居然有这样的好手艺，有你陪着小西，我倒是不必再担心她会挨饿了。”
说挨饿确实有点夸张，但过去那些年，余西极少会表达自已想要什么，唯独开口索要的那几次，也都是一些零碎的小吃食，什么莲子糕，枣泥饼，槐花糖，都是她最爱的食物。也正因如此，孙萍萍才发现唯一能勾起女儿兴趣的，是美食。
裴知川谦逊一笑：“婶子谬赞了，您也知道，我自幼无依无靠，学些手艺无非为了自保。日后有机会，我多做几个拿手菜给您尝尝，像什么东坡肉、玉米鲜汤、醬焖鸡，都是香而不腻，老幼皆宜。”
孙萍萍一听这些菜品，当即拍手叫好：“你看你看，裴先生真的是和我们有缘呐！这些菜都是我们小西心头最爱，她向来无所求，唯独在吃食上把持不住。你这孩子，真好，真好啊。”
孙萍萍一吐为快，转眼就把余西爱吃什么，讨厌什么吐露个干净，拉着裴知川的手恨不得再聊上三天三夜，颇有嫁女儿的架势。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唯有卿玄一人越听脑子越乱，他觉得船内的气氛过于压抑，险些让他呼吸不上来，于是起身奔向船头，掀开帘子时回头道：“裴先生，可否移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