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陪同朱标游玩凤阳夜市。
凤阳夜市的布局很简洁,
以城中心区域向四周放射三条大街为骨架形成。
差不多每隔一米设有一处摊位,这些全部都是留给当地老住户们的优待政策。
每隔三天开放一次。
这些摊位不仅可以自主售卖也可以对外出租。
并且配有灯笼装饰。
就这样,每当暮色降临开始直至凌晨散场,整个城市便充满了活力。
夜市最初的设立,主要是考虑到凤阳城的老百姓曾经生活较为贫困。
柳白心想,这些居民世代居住于此,若是能多些额外的收入途径对他们来说再好不过。
没想到这一举措逐渐演变成了凤阳的一大特色传统。
时间一长,这个夜市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却愈发显著。
夜晚是人们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加上天气清凉宜人,心境自然也舒畅不少。
一旦心情好起来,花费往往就没了节制。
就如同太子和挂着商人名号前去见识的四皇子朱棣一样,尽管对夜市上的许多小玩意儿实用与否并不在意,但凡是看得中意的都想买下来。
最后竟连柳白都被拉扯着一路逛到夜市散场。
“不是说这是头一回到凤阳城来吗?所以对什么都觉得新鲜罢了。
倒是打搅了柳兄的好觉,还望见谅。”
朱标望着疲惫地打着哈欠的柳白,十分娴熟地行了一个弟子对师父该有的礼数。
这一举动直接让跟在他身后的朱樉等人目瞪口呆——难道他们敬爱的大哥居然拜师了?
怎么可能啊?这才过去一晚上呀!
“殿下,您可是大明未来的储君啊,是国家的栋梁。
您的每个举止都关乎大明的形象和威严。
说实话,一个太子如此待我虽让我倍感荣幸,但这显然不合适。
身为未来的皇帝,更应该凸显的是您的威仪和雄姿。”
“假如刚刚那一幕被外人看在眼里,传播出去乃至远扬至国外,大家只会觉得我朝储君在面对一个小县令时都能谦恭至此。
试想若是外邦人士知晓,岂会将我大明放在眼里?他们会认为我们的军民皆如软柿子般任人拿捏。
长此以往,岂不有损国家声誉?所以个人建议,殿下在外人面前更应彰显威严。”
......外人?这几个字落入朱标随从们的耳里,让他们一阵哑然。
尤其是混杂其中的朱樉与朱桢,更是暗暗嘀咕:这什么情况?我们反而成外人啦?
又一阵低声抱怨随之而来。
“这家伙简直天才!怎么突然就把我们当成局外人了?”
另一位同学也困惑地问:“咱们现在算哪门子外人?要是我们都是外人,那为何他又似乎与大哥关系亲厚?”
然而,另有一同学冷静分析道,“仔细琢磨下他说得确实有一定道理。”
其他人纷纷附和:“谁不会说两句大道理呀?咱老师在课堂上不也是这么讲过的么!”
可无论如何争论不停,他们的窃窃私语还是逃不过朱标的耳朵。
只不过此刻他却沉默以对,心中却颇为认可柳白所言之理。
毕竟虽然这些话老师们也曾教诲,可由不同人口述出的意义便有了分别。
其他人仅停留在理论层面教导该如何去做,而柳白的话语中,则透露出此时此刻当下应当立即实践的方向性指引。
“柳县令,这些人皆是我父皇让我安排前来向您学习城邦治理方法者。
希望你能认真考量一番。
如果有不适合的人选请直言相告无妨,我会即时筛除。
至于留下的学员,望你日后能悉心教导。”
听取意见后,朱标的气质陡然转换,从原先平易近人的态度转而成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未来君王形象。
原先的称谓从“柳兄”
转变为“柳县令”
,这一细微改变让柳白唇角泛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觉得这样的称呼更合乎情理,同时也规避了不少风险。
太子朱标出行难道会缺少锦衣卫守护?一旦锦衣卫随便回朱元璋一句:“太子对某人言听计从却缘由不明。”
这玩笑便有些过分了。
“你们要记好,来凤阳县的目的便是秉承皇上的意愿,跟柳县令学习治县之道。
我不问你们过去的身份,但从今往后,你们都是学生!记住,若是有人违背柳县令号令,在此地表里不一,就如同违抗圣旨,必遭严惩!”
一番与柳白的对话后,朱标转身面向那些自应天府远道而来的年轻士子们。
他们奉命前来,是为了研习治政技巧。
其中深意无需赘述:一旦通过凤阳的试炼走出去,前途无可限量。
这批学员中,不乏所谓的官宦世家子弟,其中最有特权的一群无疑是朱标的几位弟弟。
这些年轻人在应天府的时候,恐怕见到柳白都不会给好脸色看。
因此,朱标必须让他们认清当前状况——他们的命运很可能就系于柳白之手。
“柳县令,寡人要说的话已经说了,现在你来决定谁符合你的条件吧!”
朱标言毕泰然退后。
他的内心是希望这些人全都能留下,这样才不会惹上麻烦。
不过为了尊重柳白,也出于观察他处事态度的想法,朱标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
“既然是太子如此吩咐了,那我也就坦率直言。”
柳白目光扫视眼前十几位等待被考察的学员。
他一个都不熟悉,却无意给这些人丝毫面子。
“想来各位刚听太子说过要求了吧?既然选择了来凤阳学习,我也不为难大家。
现场各位中估计没有人的地位低如我的吧。”
柳白说罢又瞥了眼身旁的朱标,后者只能苦笑着回视以作回应。
然而,听到此话的那些年轻人们眼神大多充满了轻蔑,明显未将眼前这位县令放在眼里。
柳白接着说的话立刻让他们脸色骤变:
“你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不过我要说明一点,假如有一天因为某些原因被我请出凤阳,那么不用等到回归应天府,‘无能且不堪大用’的名声就会抢先传遍天下。
这次学习机会实则是陛下亲自主导的重大任务,如果某人得到这么个负面评价,想必日后再也难以获得皇上的青睐。”
说到这里,柳白稍微放缓语调,“所以我给大家一个退出的机会。
现在就离开的人,可以对外解释为我们凤阳县职位有限的缘故,从而保全名声……”
话音落地,先前瞧不起柳白的一众人此刻表情极为复杂。
起初,确实有不止一人觉得此次前来凤阳县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然而被柳白这么一表述之后。
他们猛然察觉到,先前的想法未免太过浅薄了。
再把目光投向太子朱标的时候。
却发现朱标的嘴角略带着一丝笑意。
这一抹笑容,好像已经暗含了许多意味。
“诸位,是否有人想要退出呢?若无人愿退,那我就要公布我的条件啦。”
退出?
眼下他们都已来到此地,又如何能轻易退出?
行动了,哪怕犯错,至少还能留下勇于尝试的好名声。
要是此刻真选择退却,那才真像是自投火坑。
当着太子的面落下胆小怯懦的不好印象。
你认为,日后还会有什么前程可言?
谁愿意提拔一个怯懦、毫无作为的人呢?
此时退出,相较被淘汰更为严重啊!
柳白等待了差不多三分钟后,依旧没盼到那个勇敢站出来的人。
他脸上稍显出一丝失望之意。
看情形,能够获取宝贵经验机会的,并非全是无用之辈啊!
最起码这里面没混进愚蠢至极之人。
“既然大家都无意退场。
那我就阐明一下选拔的标准吧。”
见无入套之人后,柳白也干脆直接进入主题不再犹犹豫豫。
当得知接下来要聆听要求时。
之前还对他不屑一顾的众士子们这会简直要先把耳朵清理干净再听讲。
各个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关键字词。
“现在所有人须交出手上的全部财物及过往物品。
每人仅剩一套衣裳和一百个铜币。
自此时起,不论先前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如今又是何种职位。
一旦迈过凤阳府衙的大门,你们便只能算是普通百姓。”
“以平民身份在凤阳生存满一个月为限。
牢记,在此期间严禁动用自己的任何关系与旧日身份,违者当即剔除。
待月末之际,我将依据表现情况,决定留用与淘汰人选。”
*
柳白的话音刚落。
别说那些学子懵了,便是旁观的朱标都怔住了。
这是什么另类的筛选方式啊?
一百个铜币加一件衣物,然后要在凤阳城里活足一个月?
这和治理城邦的培训有何相干?
况且,一百个铜币能做什么呢?
一顿饱餐下去,最少也要花去十个铜币吧!
三十天里,夜晚住哪里?
难道要露宿街头吗?
“柳县令,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区区一百铜币又能做什么?”
“对啊,这就是恶意捉弄我们嘛!”
“我们的目的是学习城邦治理,你不教导我们如何治理,却想叫我们去做乞丐?”
“太子殿下,他压根就没打算真正教导我们啊!”
“哼!我看透了,是因为我们身份大多都比你高贵,你就嫉妒起来,因此故意为难我们!”
“胸襟狭隘,卑鄙小人!”
...
柳白所设立的审查条款,在众多学子眼中完全是怀有不良居心,有意羞辱他们而已。
而旁边的朱标虽然未曾开口,
但从他微皱的眉头就能明白。
他也有些困惑不解。
原本他认为,柳白或许会提出几道问题,而后答不出来的就会被剔除掉。
可是很显然,他的猜想大错特错。
“你们若认为我在羞辱你们,大可自行离去,我不会强留。
不过,既然选择留下,那从今日起,我会安排专人暗中监督你们的行为。
一旦发现有人作弊,我必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公之于众,张贴在城门上,供众人评说。”
“还有,我现在不想过问你们的身份来历。
但若有人敢作弊,我会查清你们的真正身份,再告知太子殿下,让你们好好在百姓面前露露脸!”
……
羞辱?好吧!
既然你们觉得被羞辱了,那不如一次性羞辱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