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连楚卿似乎被她的动作惊动,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陆卅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她那只环在自己胸前的手上。
无名指那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根部,套着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环——一枚设计简约却透着厚重质感的铂金婚戒。在昏黄的光线下,戒圈泛着冷硬、不容忽视的光泽。
那一点冰冷的反光,猛地刺穿了陆卅混沌的意识,精准无比地扎进了她心脏最柔软、最疼痛的位置。五年前公寓抽屉里那本刺目的红色证件,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被撕碎的合照……所有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巨大的羞耻和痛楚,轰然回涌。
她依然戴着它!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
陆卅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她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身体在连楚卿滚烫的怀抱里僵硬得像一块冰。
那怀抱的温度越是灼人,那戒指硌在心口的冰冷和疼痛就越是清晰尖锐。
背叛者,禁脔,第三者。这些肮脏的字眼如同毒蛇,在她脑海里疯狂地嘶鸣。
她甚至能想象出连楚卿的“丈夫”——那个照片上陌生的男人的存在。强烈的道德负罪感和自我厌弃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
她感觉自己正在腐烂,沉沦在这不伦的泥沼里,一点点变成经最憎恨、最不齿的那种人—破坏别人家庭、不知廉耻的“小三”
她猛地闭上眼睛,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身体在连楚卿的禁锢中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忍受着那冰与火的双重煎熬。
连楚卿醒了。
陆卅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背上,沉甸甸的,带着清醒后的审视和一种无声的掌控。空气里弥漫着事后的气息、未散的酒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暖昧与沉重。没有人说话。
死寂在房间里弥漫,像不断上涨的潮水。良久,陆卅才听到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发疯的沉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你走。”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筋疲力竭后的空洞。
昏暗的光线下,连楚卿靠在床头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深色的丝质睡袍松垮地系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她的脸大部分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冰冷、专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她看着陆卅,缓缓地、无声地摇了摇头。
“连楚卿,”她喘息着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床上那个掌控着她命运的女人,声音破碎不堪,“你到底.....想怎么样?”
痛苦、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沉沦的软弱,全都混杂在这句质问里。
连楚卿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了陆卅的下巴强迫她首视自己。
“留在我身边。”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像淬了冰的锁链,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陆世的耳膜上,也砸进她的心里。
“陆卅,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有一句冰冷的宣告。
宣告着所有权,宣告着这段关系从此刻起,彻底变了质。她不再是恋人,她是连楚卿见不得光的“禁脔”。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像一个永恒的、冰冷的烙印,昭示着这份关系的肮脏本质。
陆卅的下巴被她捏得生疼,被迫仰视着楚时卿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有她熟悉的清冷,有她无法理解的执念,有赤裸的占有,唯独没有她渴望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或动摇。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反抗?
逃离?
在连楚卿此刻展现出的绝对力量和掌控欲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酒局上那今主忘惊怒的脸,以及连楚卿轻易碾碎对方的气势,都清晰地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在连楚卿冰冷的宣告和那枚戒指的寒光下,彻底熄灭了。
连楚卿看着她眼中熄灭的光,看着那彻底放弃抵抗的顺从姿态,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自那以后,连楚卿就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势地重新介入了陆卅的生活。她动用自己的资本和人脉,为陆卅扫平障碍,提供顶级的资源,将她从三线小演员一路捧上视后宝座,又全力支持她转战大银幕。
童颖,就是连楚卿安插在陆卅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和眼线。
陆卅成了连楚卿精心豢养的金丝雀,或者说,是连楚卿公开宣示的“禁脔”。
圈内人都知道陆卅背后站着神秘的“连总”,无人敢轻易招惹。连楚卿给了她风光无限,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庇护,却唯独……没有给她一个名分,一个清晰的未来。
她沉沦在连楚卿给予的爱与庇护里,贪恋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和安全感。
可清醒时,巨大的道德枷锁和自我厌恶又如影随形。她无法摆脱连楚卿,也无法坦然接受这份带着“污点”的感情。这种撕裂的痛苦日夜啃噬着她。
于是,“游戏人间”成了她唯一的出口。
她像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蝶,在花丛中流连,用表面的放荡不羁和满不在乎,来掩饰内心的空洞和痛苦,试图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向连楚卿证明自己的“不在乎”,也向自己证明,她并非完全困在连楚卿的牢笼里。
沙发上的陆卅,将脸深深埋进抱枕里,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回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将她割得遍体鳞伤。
窗外的灯火璀璨依旧,却照不亮她心底那片被谎言、背叛和自我厌恶所笼罩的、永恒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