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老宅书房里那场决定性的谈话后,迟骋回到家时,夜色己深。
客厅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陶苏眠蜷在沙发里看书等她,听到开门声立刻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迟骋脱下外套,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将头轻轻靠在陶苏眠肩上,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才缓缓开口:“外公把解决这次危机的事,交给我和温成宇了。谁处理得好,谁就是远山未来的掌舵人。”
陶苏眠放下书,转过身,捧起迟骋的脸,仔细端详着她的表情。
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或志在必得,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疲惫的深邃。
“这是好事啊!”陶苏眠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欣喜和一丝心疼,“你终于得到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了!”她轻轻抚平迟骋微蹙的眉心,“你有能力,远山在你手里,只会更好。”
迟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我对远山……兴趣其实不大。”她握住陶苏眠的手,指尖微凉,“我在乎的,是让温正海彻底失去它。”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带着彻骨的寒意。
陶苏眠心头一紧,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当年,他为了彻底掌控公司,为了扫清我妈妈这个障碍,连亲姐姐的命都可以拿来当筹码。”迟骋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时光,回到那段灰暗的日子。
“我妈妈……那么骄傲、那么有能力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的肾源……温正海明明答应过我的!可结果呢?他做了什么?他拖延,他敷衍,他眼睁睁看着我妈妈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就因为他怕!怕我妈妈病好了,会重新夺回外公的信任,会挡了他接班的路!”
迟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压抑了多年的痛苦和恨意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在眼底翻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声音恢复冰冷:“他出尔反尔,用我妈妈的命,换来了他暂时掌控远山的机会。现在,我只是要把他最在乎的东西,亲手拿走。让他尝尝,什么叫求而不得,什么叫彻底的失败。只要能看到他痛苦,我就痛快。”
陶苏眠听得心头发颤,她用力抱住迟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窝,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去暖她冰凉的身体和那颗被仇恨包裹的心。
“都过去了……阿迟,都过去了……”她低声呢喃,心疼得无以复加。
过了好一会儿,迟骋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她抬起头,眼底的猩红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所以,苏苏,我对付他,不是为了得到远山,是为了让他失去。”
她看着陶苏眠的眼睛,认真地说,“这次考验,我选择不动。先看看温成宇怎么做。如果他真有本事,能妥善解决这次危机,证明他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远山交给他,我没意见。只要不是落在温正海手里就行。”
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以温正海自私到骨子里的性格,就算是他亲儿子,他也绝不会甘心放权。只要温成宇表现出色,他们父子之间,自然会生出无法弥补的裂痕。这比我自己首接冲上去撕咬,要高明得多。”
陶苏眠明白了迟骋的“以静制动”。
她点点头,又有些担忧:“那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吧?”
“当然要做,”迟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不是去争抢表现。我在想,什么才是真正能挽回消费者信任、让远山渡过难关的根本。”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带着征询,“苏苏,你和姑父姑姑,还有柠柠,就是最普通的消费者。如果你们买了有质量问题的东西,商家怎么做,你们才会真的消气,甚至可能重新信任这个品牌呢?”
陶苏眠没想到迟骋会问这个,她认真思考起来:“嗯……首先肯定是道歉要真诚吧?不能敷衍,不能推卸责任。然后……东西肯定要退或者换,这是最基本的。如果能有点额外的补偿,比如赔偿金或者优惠券什么的,感觉会好受一点,觉得商家有诚意。”
“还有呢?”
“还有就是……要让人看到他们真的在改!不是嘴上说说!比如公布怎么改进的,以后怎么保证质量,最好能有个新的、让人眼前一亮的产品出来,让大家觉得这个品牌还是有实力、有未来的。”陶苏眠结合自己平时购物的感受说道。
迟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叔叔阿姨呢?他们会怎么看?”
“我爸肯定最看重实惠和态度,”陶苏眠想了想,“他会觉得认错赔偿是必须的,但更希望商家说到做到,别玩虚的。我妈嘛,她心软,要是商家态度特别诚恳,承诺以后会更好,还拿出实际行动,她可能就会原谅,甚至还会帮商家说好话。至于柠柠……”
她忍不住笑起来,“她大概只关心能不能换个新玩具。”
迟骋也被逗笑了,眼底的阴霾似乎被这温馨的家庭氛围驱散了些许。
她凑近陶苏眠,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撒娇般的疲惫:“陶老师老师分析得真透彻。看来,想做好生意,得先学会做个‘人’。”
陶苏眠被她蹭得痒痒的,心也软成一团。她捧住迟骋的脸,在那微凉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柠柠,还有爸妈,都支持你。不是为了争什么,而是因为那是对的。我相信你。”
迟骋的眼神瞬间柔软得像融化的春水,她收紧手臂,将陶苏眠更深地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汲取着那份无条件的信任和温暖。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