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静默的宫室内,龙涎香与血腥气相互纠缠。
凌霄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宛如一片被狂风撕碎的残叶。
楚瑶身着明艳嫁衣,绣着金线鸾凤的裙摆肆意扫过凌霄伤痕累累的身躯。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之人,眼眸中满是戏谑与嘲讽
“堂堂大周朝最后一位公主,竟在楚庄国为奴八年,又在秦肃国沦为侍妾十载。”
“凌霄,时辰己到,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凌霄的身躯瘦骨嶙峋,皮开肉绽的鞭伤与焦黑的烙铁印记,如狰狞的毒蛇,盘踞在她苍白的肌肤上。
听到楚瑶这番话,她如烂泥般的身体骤然一颤,混沌的双眼缓缓睁开,眼中满是茫然与不解。
她干裂的嘴唇艰难张合,嘶哑的声音仿若从地狱深处传来。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反正你即将赴死,本公主就大发慈悲,让你死个明白。”
楚瑶踩着金线绣鞋,缓缓踱步,声音仿若夜莺啼鸣,却透着无尽的冰冷。
“十八年前,大周朝覆灭,十二岁的凌霄公主在亲卫护送下逃出宫闱,偏巧撞上楚国军队。”
“仅剩的二十八名周朝燕云卫拼死抵抗,最终全军覆没。”
“父王本欲将你一并诛杀,王兄却见你年纪与我相仿,便带回宫来,给我当个消遣的玩物。”
“无忧草极为难寻,可本宫费尽心思弄到了。给你灌下之后,你便忘却了前尘往事。”
“你把本宫当作救命恩人,将楚国视为故土,死心塌地伺候本宫。”
“凌霄,那八年,你也算享了福。”
楚瑶的声音陡然拔高。
“能替本公主嫁给秦肃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是你自己没本事,才落得如今这凄惨下场!”
凌霄浑身剧烈颤抖,仿若被重锤击中。
她想起了在楚庄国为奴为婢那八年,那些被奴役的日子,那些在黑暗中默默承受的屈辱与痛苦,原来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骗局。
心中的愤怒如火山喷发,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楚瑶扑去,却被身后两名宫人轻易按住。
就在这时,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肃王秦御的玄色龙纹袍角掠过门槛,他戴着墨玉扳指的左手拇指,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佩剑。
“陛下......”
楚瑶瞬间收起尖酸刻薄的模样,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娇滴滴地依偎在秦御怀中。
这位踩着无数尸骨上位的暴君踱步至凌霄身前,漫不经心的抬起脚,踩在了她的脊骨之上。
凌霄听见自己脊骨在他的脚下下发出明显的咯吱声。
楚瑶娇声道:“陛下,都是这个贱人从中作梗,不然瑶儿怎会与陛下分离十年之久。”
曾经,楚瑶嫌弃秦肃国地处北方且路途遥远,又惧怕世人口中的秦御暴戾强势,死活不愿远嫁,楚庄王与太子商议后,让年龄相仿的凌霄替嫁。
这十年来,凌霄在秦宫受尽冷落,不屑于参与后宫争斗邀宠,最终被打入冷宫,任人欺凌。
事情败露后,兵弱的楚庄国为求自保,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凌霄受尽折磨。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这贱婢上路!”
秦御声音冷若冰霜,他眉头紧皱,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不屑的挪走了脚。
身后的宫人立刻上前,一人死死抓住凌霄的胳膊,另一人将白绫套上她的脖颈,用力收紧。
凌霄感受着窒息的痛苦,生命如沙漏中的细沙般一点点流逝。
她双眼充血,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两人,心中泣喊:
我不甘心!
我认贼作父,将敌国当作故土!
若有来生,定教楚宫化焦土,秦殿变坟冢!
我要这山河为周朝忠魂披缟素!
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突然,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将凌霄从噩梦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衣衫。
这是哪里?
凌霄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朱红嫁衣,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不正是替嫁时所穿的嫁衣吗?
她抬眼环顾西周,熟悉的马车内景映入眼帘。
车轮碾过碎石的颠簸,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凌霄颤抖着伸出双手,本该伤痕累累的双手此刻莹白如玉,细嫩如初。
车帘被凛冽的北风吹起一角,远处秦肃国都城的巍峨城墙若隐若现。
凌霄的心狂跳不止,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重生了!
竟回到了十年前,替楚瑶出嫁前往秦肃国的马车上!
“公主,再有一个时辰就到秦宫了。”马车外,陪嫁婢女莞儿的声音传来。
莞儿与凌霄一同在楚国为婢,两人情同姐妹,凌霄替嫁时,莞儿主动要求陪她同行。
前世,莞儿在后宫的明争暗斗中,惨遭杖刑折磨而死。
凌霄深吸一口气,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一股刺痛传来。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敌人的仇她要复,对她好的人她更要保!
秦肃王秦御厌恶虚伪,偏爱柔弱女子;楚国那边……凌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秦御、楚庄王、太子、楚瑶......
灭国之仇、失忆之恨、为奴之辱,这一笔笔血债,她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偿还!
“莞儿,取铜镜来。”凌霄思索片刻冷静开口。
铜镜中映出一张被厚重脂粉铺满的脸,繁复的钗环头饰全部堆砌在头上,显得华丽却庸俗。
前世,就是楚瑶亲自给她梳妆打扮的,楚瑶偏爱奢华,将钗环簪进发间时,她说:“即使是赝品,也不能丢了本公主的颜面,丢了楚庄国的脸面。”
当时的自己并没有也并不敢摘下,只能顶着沉重的头饰上了路。
想到这,凌霄抬手取下鬓边繁复的金钗,只留两只金钗固定发髻,简单却更显大气。
又取帕子沾水,擦去脸上厚重的脂粉,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肤。
铜镜中,绝色容颜逐渐清晰。
前世即使秦御不喜她,却依旧免不了后宫纷争,还不是因为她不容忽视的容貌。
凌霄冷笑,既有这样的优势,何不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