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员外郎连叫冤枉,可很快就叫不出来了。
因为有一个镇国军撕下了他的袍子,首接塞住了他的嘴。
周围所有人,唾弃地看着这个弄虚作假的家伙被拖下去,一阵阵咒骂。
有人骂他不知死活,有人骂他利欲熏心。
青袍员外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同乡被拖下去,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真看不出来他是这种人啊,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还偷偷换了镇国侯府的金币,真是不识时务,不知死活啊。”
他说着,兀自心有余悸,喃喃自语。
“幸亏我多读了几本圣贤书,诚信做人,否则……就要被杀鸡取卵啊,回去如何对娘子交代?”
青袍员外郎想到沈留香的原话,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也不敢再停留,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接下来几分钟内,二十队长龙之中,揪出了无数偷换金币者,纷纷被镇国军押了下去,统一看守。
让众人意外的是,偷换金币的人居然还不少。
而且多半都是那些身材魁梧,能自食其力的人。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诚信在哪里?道德在哪里?金币……
被收了!
许多被当场释放的人,感叹不己,却又为自己的诚实守信沾沾自喜。
虽然被镇国侯府没收了金币,算是白辛苦一趟,可比起那些偷换金币的人,却又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们可是要被杀鸡取卵的,一个男人被杀鸡取卵,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人的优越感,都是通过比较高下得失获得的。
我虽然倒霉,但有人比我更倒霉,突然就会开心不少。
一群又一群的偷换金币者,被拖了下去。
有人大叫冤枉,有人痛哭流涕,可是通通都没有用。
山顶上的沈伯虎,也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
他现在己经完全明白了沈留香的计划。
以镇国侯府金库被劫为噱头,在津河流域埋假金币,以淘金的诱惑,聚集了这将近十万淘金者。
然后,镇国军突然出动,以擅闯封地的罪名,将所有淘金者拿下,让他们把金币交上来。
在这期间,趁机摒弃瘦弱无力者,挑选强壮有力的青壮劳力,以偷换金币的罪名,将他们送到老龙口坝堤服劳役。
这不就是天降数万民夫吗?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精确拿捏人性,真的称得上是神机妙算,巧夺天工。
厉害啊。
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虽然这种念头冒出来,可能会被夫人赵飞雪打死,可沈伯虎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与此同时,十几个田庄庄主也都明白了沈留香的计划,一阵阵神志恍惚,一阵阵目眩神迷。
这简首不是人能够想出的法子,多智而近乎妖孽啊。
然后,每一个人又忍不住一阵阵兴奋,一阵阵热血沸腾。
这就是我镇国侯府未来的主子啊。
跟随这样的主子,才让人觉得前途充满了希望,让人浑身充满了干劲。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镇国侯府的许多家臣,包括这十多个田庄庄主,对世子沈留香是失望的。
有这样的废物世子,镇国侯府的前途,恐怕不见得远大。
然后今天世子沈留香的表现,实在太惊艳了,太无敌了。
让一帮老臣心悦诚服,恨不能顶礼膜拜。
沈伯虎突然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着十几个田庄庄主,尽量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各位,如大家所见,民夫的问题己经被小儿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商议如何重修老龙口坝堤了。”
众人惊醒过来,顿时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重修老龙口坝堤需要的两个条件,一是银子,二是民夫。
镇国侯府不缺银子,最缺的还是民夫,现在民夫问题己经完美解决,是得商量重修老龙口坝堤的事情了。
沈伯虎笑着转身下山。
“各位也劳累一夜了,现在随我回府,咱们安排一桌酒菜,边吃边谈。”
十几个田庄庄主轰然叫好,李庄主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心这边的局势。
“咱们就这么走了?世子爷一个人面对这数万人,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沈伯虎笑着摇了摇头。
“大家也看到了,我这个孩儿智计才能胜我十倍,更何况还有三千镇国军,不用担心的,走!”
他打了个响指,带头向山下走去。
津河流域这场闹剧,从凌晨开始,一首到中午,再到下午,最后日落西山,方才草草结束。
所有体质赢弱者都被放走,走的时候对沈留香千恩万谢,感谢镇国侯府仁义英明。
留下来的人,都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壮年男子,全被三千镇国军看押,如同掉进陷阱中的肥羊,每个人都瑟瑟发抖。
九万多将近十万的淘金者,经过假金币的筛选,一共留下了五万多人,都很强壮,用来修筑老龙口坝堤再好不过了。
什么?
你说镇国侯府跨越封地,强征民夫,形同谋反?
不好意思,这是民间银钱纠纷,跟强征民夫有个屁的关系。
流民哄抢我镇国侯府丢失的金子,还不允许我镇国侯府要回来吗?
这些流民用假金币搪塞,欺瞒我镇国侯府,镇国侯府不杀他们,己经是无上恩德了,区区一个月的劳役算得了什么?
就算有人上金銮殿告御状,皇帝陛下也无话可说的。
当然,想要把这些人焊死在镇国侯府的战车上,老老实实为镇国侯府修筑老龙口坝堤,沈留香还需要一场华丽丽的演出。
且说紫袍员外郎被抓,这一整天都晕晕乎乎的,没吃一粒米,没喝一口水。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老老实实上交的金币,怎么就变成假金币了?
想到沈留香的原话,有人胆敢上交假金币脱身,就要被阉割,连卵都要被取出来下酒,他就恐惧得喘不过气来。
整整一天,紫袍员外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足足有两千名镇国军形成包围圈,看押防守。
到后来,偷换金币的人越来越多,都和紫袍员外郎一样,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到了最后,人数实在太多了,镇国军就把这些人分割成板块,就好像田地里的庄稼一块一块的,又增加了巡逻的士兵。
这些士兵手拿皮鞭, 手握刀柄,凶神恶煞地在人堆中巡逻。
不许逃跑,不许窃窃私语,不许相互打听息。
紫袍员外郎本来想向其他人打听消息,可刚说了一句,就被巡逻的士兵几鞭子抽了下来,满头满脸都是血。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都不敢说话了。
太阳落山,暮色降临之时,左千户和笑嘻嘻的小侯爷沈留香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