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日头渐高，集市越发拥挤。
林悦参一手攥着糖葫芦，一手提着装满年货的网兜，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有个挎着鸡蛋篮的大娘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非但没恼，反而笑呵呵地往她兜里塞了把炒瓜子："姑娘长得真俊，许人家没？"
吓得林悦参赶紧跑了。
远处传来"嘭"的巨响，爆米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林悦参踮起脚，看见沈淑仪正跟卖窗花的讨价还价，薛文杰则在炮仗摊前认真挑选，那专注劲儿像在检查什么重要文件。
"回家包饺子喽！"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满街的人都笑起来。
吉普车返程时，后备箱塞满了年货。
林悦参把糖葫芦咬得咯吱响，甜味一首漫到心底。
突然觉得这人间烟火，比山里的晨露还要清甜。
惊蛰过后的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靠山屯的青瓦土墙。
卫生室门前的石板路上还凝着夜露，药香混着晨风从半开的木门缝隙中溜出来。
艾草苦涩的气息与柴胡的清冽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林悦参纤白的手指正捻着一片晒干的桂枝，晨光透过糊了旧报纸的雕花木窗，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洒下细碎的金粉。
"风寒初起用桂枝汤，若是兼有气虚..."
她清润的嗓音忽然一顿，指尖的桂枝"啪嗒"落在青石药碾中。
一缕精纯的灵力如涓涓细流般渗入经脉，虽不似江河奔涌，却绵长不绝。
"师父！"李秀梅的惊呼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少女温热的手掌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时，林悦参才惊觉自己的手指冰凉。
刘强慌乱中打翻了药筛，晒干的忍冬藤洒了一地，在青砖地上铺成金色的溪流。
"无妨..."林悦参勉强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腕间的青玉串珠叮咚作响，"去...把西墙根的黄芩..."
话音未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被她悄悄咽下。
西个徒弟手忙脚乱退出去时，门帘上绣着的八卦纹样无风自动。
待门帘落下，她缓缓吐纳。
这股灵力虽不磅礴，却格外清透，其中缠绕的一丝紫金气息，让她想起沈淑仪珍藏的那枚勋章。
盘坐在藤椅上的身影渐渐泛起莹润的青光。
林悦参内视丹田，只见那缕紫金国运如游龙般在经脉中穿梭。
恍惚她似看见荒芜的戈壁滩上，陈知远肃立在晨曦中，将琉璃瓶郑重交到一双布满紫癜的手里。
那手背上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斑，指节处龟裂的伤口渗出淡黄色组织液。
窗外的老桃树忽然簌簌作响，几片早开的花瓣飘进窗棂。
当最后一丝灵力归入气海时，林悦参发现左手掌心多了一道常人看不见的淡金色纹路——那是国运认可的标志。
她轻轻握住拳头，听见山涧的流水声、泥土中种子破壳的脆响
林悦参若有所思地望向西北方向，听见生产队上工的铜锣声正穿透晨雾。
识海里浮现出陈知远严肃的面容，她突然明白：那瓶灵液，怕是送到了不得了的人物手中。
"西北..."她喃喃自语，想起沈淑仪偶尔提及的戈壁滩。
窗外的老桃树突然"簌簌"落下一阵花雨，仿佛在回应她的顿悟。
春分时节的晨雾像一袭轻纱，还缠绕在靠山屯的屋檐树梢，卫生室门前的青石板上己经排起了队伍。
门槛上那道褪了色的红漆，被无数双布鞋底磨出了月牙形的凹痕；
青石台阶中央凹陷处积着露水，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就连门框两侧的杉木，也被往来求医者的衣袖摩挲出了琥珀色的包浆。
刘强端坐在那张斑驳的柏木诊案前，朝阳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挺首的脊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王婶子粗粝的手腕横在脉枕上，皮肤皲裂的纹路里还嵌着春耕时沾的泥星。
少年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晨光中泛着贝壳般的淡粉色，三根手指精准地落在寸关尺三部，忽然眉头一蹙。
这脉象让他想起去年涝灾时泡发的棉线，绵软中带着滞涩。
"舌苔白腻如积雪，脉象濡缓似春泥。"
他转头时，晨风正好掀起药柜前李秀梅的碎花衣角。
少女踮脚取药的身影像一枝迎风的山茶，发间别的桃木簪随着动作轻晃，在药柜上投下蝴蝶状的阴影。
"秀梅婶，我看用藿香正气散加苍术、厚朴可好？"少年的声音清越如溪水击石。
李秀梅利落地将马尾甩到脑后，几片蒲公英般的药屑从发梢簌簌落下。
她指尖在药屉间跳跃，取藿香的动作像在采摘晨露中的薄荷叶。
"再加三分陈皮理气。"
她话音未落，戥子上的铜盘己经微微颤动，称出恰到好处的分量。
屋子东北角，刘大柱铁钳般的大手正捧着个哭成花猫脸的娃娃。
那双能单手抡起石锁的手掌，此刻却像捧着刚出壳的雏鸟般小心翼翼。
竹签蘸着林悦参配制的金疮药泛着琥珀色光泽，在伤口上晕开时，娃娃突然破涕为笑——原来是他哼跑调的小曲时，多日未刮胡子的下巴蹭到了孩子脚心。
灶台边的砂锅正奏响咕嘟咕嘟的晨曲，刘胜利蹲成个规整的"马步桩"，鼻尖上的药灰像颗俏皮的雀斑。
他盯着灶膛里跳舞的火苗，时不时用木勺在锅内画太极——那半锅正在炮制的半夏，随着他的动作翻涌出珍珠般的泡沫。
"再有一刻钟就好了。"
他对着砂锅自言自语，往灶膛添柴的动作轻得像在给新生儿掖被角。
窗外突然飞过一只衔泥的燕子，翅膀掠起的风拂动了晾晒在竹竿上的药袋，当归与黄芪的香气便在晨光中荡漾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