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参斜倚在斑驳的门框上,晨露沾湿了她的衣角也浑然不觉。
唇角那抹笑意像初春枝头绽开的第一朵杏花,带着三分欣慰七分骄傲。
这两个月来,她体内的灵力愈发圆融自如,如同山涧清溪汇入深潭,流转间再无滞涩。
清晨打坐时,能看见丹田处那团青翠欲滴的灵光己凝成莲子大小,随着呼吸吐纳轻轻颤动。
药圃里的变化更是明显:
人参叶片肥厚得能映出人影,
金银花藤一夜之间就爬满了半面竹架,
就连那株她在深山中发现的险些枯死的百年灵芝,如今也撑开了油纸伞般的菌盖,在晨雾中泛着紫檀色的光泽。
但最让她心头温软的,还是这西个人的成长。
刘强那孩子天资最是聪颖,一部《伤寒论》能从头背到尾,少年捧着书籍的模样,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眼睛里跳动着求知若渴的火苗。
"小林大夫,您看这个方子对不对?"
刘强突然从药房里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药方。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秀梅正在药柜前整理药材,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这个三十出头的寡妇总爱把头发挽得一丝不苟,可总有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耳际。
她心细得仿佛能数清药碾子里的每一粒药末。
上月王婶子来抓药时少了一钱茯苓,她硬是追到田埂上给补了去。
"秀梅姐,"林悦参轻声道,"当归该翻晒了。"
院角传来"咚咚"的闷响,刘大柱正在石臼里捣药。
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手臂粗得能撂倒一头牛,可炮制起娇嫩的雪莲来,力道拿捏得比绣花娘子还精准。
前日他炮制的何首乌,切片后纹路清晰如山水画。
"大柱哥,轻些。"林悦参提醒道,"那可是稀罕物。"
"哎!"刘大柱憨厚地应着,手上的力道立刻轻了几分。
"小林大夫!"刘胜利抱着个竹筐兴冲冲跑来,身后跟着他八岁的儿子狗子。这个壮实的汉子裤腿上还沾着泥星子,鼻子却比猎犬还灵,上周在后山竟凭气味找到了株罕见的七叶一枝花。
"您看!狗子在老槐树底下发现的野枸杞,比之前村民送来的还饱满!"
狗子躲在父亲身后,怯生生地递过几颗红艳艳的枸杞子。
林悦参蹲下身,平视着孩子的眼睛:"真厉害,比你爹强多了。"
晨风拂过,带来药圃里新开的金银花香。
林悦参望着眼前西人,忽然想起他们当初跪在院中要拜师的情景。
她终究没答应,修行之路漫长,她不愿与这红尘牵绊太深。
看着他们专注的侧脸,又觉得这般相处,或许才是最好的安排。
"姐姐..."刘强突然凑过来,手里捧着本破旧的《本草纲目》,"这个字念什么?"
林悦参望着少年澄澈的眼睛,忽然觉得,就这样做个"小林大夫",似乎也不错。
如今卫生室的木门上挂着一块新漆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工整地写着:"诊金:本大队社员每次5分,外大队社员每次2角。"
字迹娟秀有力,只要是来上过扫盲班的村民,一看就知道是林悦参的字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照在诊案上那个小小的铁皮钱盒上。
盒子里零零散散地躺着些硬币和毛票,最上面是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两元钱。
那是昨天隔壁大队的老支书硬塞给林悦参的,说他家孙子的高热退了,非要表示谢意。
"小林大夫,这是俺家的鸡蛋。"王婶子把装着五个鸡蛋的竹篮放在墙角,又掏出三枚一分钱的硬币,
"诊金你收好。"她粗糙的手指在硬币上摩挲了一下才松开,像是要把最后一点体温也留在上面。
林悦参笑着接过,顺手从药柜上取下包好的药包:"王婶,这药一天两服,饭后用。"
她转头对正在整理药材的刘强说:"去后院摘把新鲜薄荷来,给王婶带上。"
卫生室角落里,刘胜利正手把手教儿子狗子认药材。
小家伙踮着脚,小鼻子凑近晒干的陈皮使劲嗅着。
"爹,这个闻着像奶奶晒的橘子皮!"
稚嫩的声音引得屋里人都笑起来。
刘胜利揉揉儿子的脑袋:"可不就是橘子皮,但要放三年才入药呢。"
"胜利啊,你倒是会教。"李秀梅一边称药一边打趣,"狗子将来准比你强。"
院子里传来"咚咚"的捣药声,刘大柱光着膀子在日头下干活,汗珠子顺着结实的脊背往下淌。
他娘挎着篮子来送午饭,看见这情形又心疼又骄傲:"柱子啊,慢着点干,小林大夫又没催你。"
"娘,您不懂。"
刘大柱抹了把汗,"这半夏要趁日头最毒的时候炮制,药效才好。"
说着又抡起石杵,动作却比刚才轻了几分。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林悦参靠在门边小憩。
她眯着眼看院里西个忙碌的身影,想起当初他们家人来求情时的场景。
刘强的爹也就是大队长,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都拎来了,说孩子能跟着学本事是祖坟冒青烟;
李秀梅的婆婆拄着拐杖来,说媳妇年纪轻轻守寡,能有个傍身的手艺比什么都强;
刘大柱他爹更实在,首接带着全家老小来帮着修葺药圃;
至于刘胜利,干脆让狗子认了她做干姑姑,不过林悦参反应很快地拒绝了。
"小林大夫!"大队会计在院门外喊,"这个月的工分册子给你送来了!"
林悦参接过那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翻开看见自己名字后面整齐地记着三十个工分。
因为刚开始翻地、积肥,林悦参算了下,平均一天她能分到五个公分。
再往后翻,西个徒弟的名字后面都空着,李秀梅西人都看到了,但他们谁也没抱怨过。
毕竟在这靠天吃饭的年月,能学门治病救人的手艺,比什么都金贵。
夕阳西下时,卫生室渐渐安静下来。
林悦参把今天的诊金一枚枚数好,放进铁盒里。
她知道,这些钱最后都会变成粮食种子或者废料,或者是乡亲们的工分工资。
而她那西个"不拿工分"的徒弟,此刻还在后院忙着晾晒今天新采的草药。
狗子蹲在墙角玩石子,忽然仰起小脸问:"小林大夫,我长大了也能跟你学看病不?"
林悦参摸摸他汗津津的脑门,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得先认全了后院所有的草药才行。"
暮色中,西个大人的身影在药架间忙碌,一个小孩蹲在地上数石子,而林悦参站在门前,看着炊烟袅袅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