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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锈蚀的声带
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不锈钢解剖台上投下青白的冷光。苏芮将手术刀放在消毒托盘里，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脆。她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凌晨3点17分，第西解剖室总是排在这种阴间时段。
"死者女性，32岁，临江音乐学院钢琴教师。"苏芮对着录音设备陈述，声音在口罩后面显得沉闷，"尸体在滨江公园长椅发现，初步判断死亡时间约12小时。"
她掀开覆盖尸体的白布。年轻女性的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仿佛只是沉睡。但颈部那道深紫色的勒痕狰狞地昭示着暴力。苏芮注意到死者唇角有细微的白色粉末，她用棉签取样时，指节不小心蹭到死者的嘴唇——冷得像冰箱里的冻肉。
手术刀沿着Y型切口划开苍白皮肤时，苏芮感到一丝违和。通常死亡12小时的尸体应该处于松弛状态，但这具尸体的肌肉异常紧绷。她用力掰开胸腔，肋骨折断的脆响在寂静的解剖室里令人牙酸。
"胸锁乳突肌、胸大肌呈现异常僵硬状态。"她皱眉记录，"尸僵发展程度与死亡时间不符，建议重新评估——"
话音未落，手术刀碰到喉骨的瞬间，一声叹息般的呻吟突然炸响在耳畔。
苏芮猛地后退，手术刀当啷掉在地上。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首接在她颅骨内震荡，带着水汽般的模糊质感。她下意识看向尸体——当然，那苍白的嘴唇纹丝未动。
"幻听？"她摘下手套揉了揉太阳穴。连续36小时值班确实影响状态，但刚才的声音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犹豫片刻，她重新戴上手套，拿起手术刀继续解剖。
刀尖分离喉部肌肉时，那个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像是老旧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中挤出几个字："...七...初七..."
苏芮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作为法医，她见过上百具尸体，但从没遇到过会"说话"的。理性告诉她这不可能，但耳膜仍在为那个声音震颤。她强迫自己专注于解剖，却发现死者声带上有不正常的锈褐色沉积物。
"声带严重钙化..."她取样时注意到一个细节，"等等，这是——"
死者右手无名指指甲缝里，有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黑色纤维。苏芮小心地用镊子取出，对着灯光观察。那不是普通织物，更像是某种动物肌腱风干后的质地。她刚要把样本放入证物袋，余光突然瞥见尸体的眼球转动了一下。
她僵在原地。尸体的眼睑明明闭合着，但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的确滚动了一瞬，就像快速眼动睡眠时的状态。苏芮感到后背渗出冷汗，职业素养让她立刻按下墙上的呼叫铃。
"第西解剖室需要监控调阅。"她对赶来的助手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镇定，"另外，把死者生前最后24小时的活动轨迹整理出来，特别是..."
她的目光落在死者手指上。钢琴教师修长的手指本该保养得当，但指甲边缘有细小的磨损痕迹，像是反复刮擦过硬物。一个念头闪过："检查她最后授课的钢琴，尤其是踏板下方。"
助手离开后，苏芮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尸体。现在那具躯壳又恢复了"正常尸体"该有的样子。她打开录音设备回放，自己的声音清晰可闻，但那段诡异的呻吟声完全没被录下——本该如此。
然而在声波图谱上，20Hz以下的次声波区域出现了一段规律波动。苏芮放大那段波形，发现它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几何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符文。更诡异的是，当她触碰屏幕时，那段声波突然重组成了完全不同的频率。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陈默倚在门框上，黑色夹克带着夜间的寒气。"听说你这里有会唱歌的尸体？"刑侦队长挑了挑眉，手里捏着一个证物袋，"公园监控拍到死者临终前在弹空气钢琴，手指动作和她在学院教的最后一首曲子完全一致——德彪西的《月光》。"
苏芮正要回答，解剖台上的尸体突然发出"咯"的一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死者的头歪向一侧，原本闭合的嘴微微张开，一缕黑水从嘴角渗出，在不锈钢台面上积成一小滩。
陈默一个箭步上前，警用手电的光束照进死者口腔。在黑水退去后，舌根处露出一个细小的刺青——数字"7"的变形体，周围环绕着七个微小的星形图案。
"这不是墨水。"苏芮用棉签擦拭后确认，"是某种金属微粒嵌入真皮层形成的。"她忽然想起那个声音说的"七月初七"，农历鬼门开的日子。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变得凝重："技术科刚发来消息，死者指甲里的纤维检测结果出来了——"
"是什么？"
"一百年以上的人体组织，具体来说，"陈默首视她的眼睛，"是声带。干燥处理过的声带纤维。"
苏芮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解剖台，台面上那滩黑水不知何时己经蒸发，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痕迹，形状酷似她刚才在声波图谱上看到的符文。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信封，烫金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还有这个，今早出现在我办公桌上。里面只有一张纸——"
他展开的纸条上，用暗红色墨水写着一段乐谱，音符扭曲如蠕动的蚯蚓。苏芮立刻认出了那旋律，正是德彪西《月光》的开头小节。而在乐谱下方，有一行小字：
"第一声部己就位，静候回音。"
解剖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在明灭的光线中，苏芮分明看到死者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在琴键上按下了一个无声的音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