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大人’,您这敕诏宣错地儿了吧?”少年轻嗤,揶揄调笑。
少顷,故作“疑惑”问道,“这分明是颁给皇太子的敕诏,与我奉旨世代镇守朔北的定国公府又有何干系?”
“世子殿下,这您可就错了!”内侍讥评,讽刺言说,“陛下敕诏写得‘明晰’,废黜皇太子为庶人,‘尽戮九族’……”
“唉哟~错了!错了!咱家全弄错了!”那内侍一边“眉开眼笑”地做作轻扇自己嘴巴,一边满目戏弄嘲讽笑得乐不可支“癫狂”讪论,“现在呀~哪儿还来得什么劳什子‘皇太子’啊?!”
少年深邃眸光,森寒轻瞟一眼,唇角牵挑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须臾,内侍见无人“搭理”,似略微感觉“尴尬”。
他咳嗽了两声,再清了清嗓子,故作“善意”地逐一细致解释说,“庶人顾曜,‘妻族’楼氏,正是定国公府,‘尽戮九族’,陛下亲笔,自然包含其中……”
“哦?!‘陛下亲笔’?!”少年似闻“趣兴”之事,紧跟追问事宜“真相”。
“那是自然!!”内侍身形、语态略僵。
须臾,理不首,气也壮,陡然拔高音量,“尔敢质疑?!”
望那内侍“色厉内荏”之态,少年心下反多几分“揣摩”。
一封“敕诏”,意欲惩诛储君的母族和“妻族”,妄图“扳倒”当朝文臣、武将各首,甚至触及其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级世家……
这位帝王可不会“愚蠢”至此,是不想龙椅坐得太“稳当”吗?
纵使“集权”中央,也需有个“先后章程”,循序渐进一步步走,“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仅凭借“帝王”的“一己之力”,同时“单挑”两大“掌印管符”、手握“强权”的“重臣”,甚至囊括后所倚仗“权势滔天”的“阀阅世族”。
对付楼氏一家,姑且尚有可能。
却绝不会毫无“准备”地轻意攀扯到“庞然巨物”般的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门庭尊贵、世代簪缨,极盛之时,谁人不得“头低三分”?
帝王公侯将相,均皆涵盖其中,是朝野上下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皇”。
即便是当世与之并举“王谢”的陈留谢氏,彼时,也得避其“锋芒”。
只是自先皇后崩逝,琅琊王氏渐起颓势。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权柄煊赫依旧,叱咤庙堂风云。
是故,如此“行径”,反倒更像……
和未央宫那位有着什么“深仇大恨”,意图趁机置其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当真使得好一手“借刀杀人”啊!
“被杀的人”,应是“帝王”,除此之外,可有“旁人”?
亦是不知,这“刀”是谁?琅琊王氏?亦或者是西凉楼氏?
那么这“借刀杀人的人”,又究竟会是哪方“势力”?
竟然布置了场牵扯“范围”如此之广的“局”,其目的又何在?
由此可见,此旨必非帝王“亲下”,只怕有人“从中作梗”……
莫非,未央宫那位对这昔日极为“爱重”的嫡子,依稀尚存续几许罕见的“老牛舐犊”之情?
只是不知道京城的情况,现下如何?
届时少年未知,他的“母亲”、“长姐”,太子东宫以及定国公府,所有在长安的明暗势力……
正在不惜一切代价,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太子“夫妇”二人唯一血脉——顾渊。
顾渊,年仅八岁,聪颖灵睿,慧敏伶悟,惊艳绝伦,甚博帝王臣工赞誉,言其极具“明君”之姿。
顾渊,是太子顾曜与“太子妃”楼辰仅有的孩子。
片晌,见城下之人“马耳东风”,那宫中内侍略显焦急,“苦口婆心”地“劝诫”道,“咱家奉劝世子殿下早些‘遵从’旨意‘认罚伏诛’,免得反倒有其他‘弥天孽罪’的‘严惩’等候着您!”
少年不住摩挲手中錾银玄乌长枪,不动声色将其挂置镫旁鸟翅环内。
少年桀骜不驯,昂首轻蔑睨视,眉宇轻挑反问,“此言、何解?”
“定国公府都敢帮着‘皇太子’‘谋反’?还有什么是你们楼氏不敢干的?说不准早就己经生了‘谋逆反叛’之心……”宫中内侍趾高气扬,抑制不住“落井下石”。
沾沾自喜,津津乐道,“指不定背地里还拉着定北军‘卖国求荣’呢?要不然怎么可能阻抗得了匈奴南下侵略,还能逢战捷赢?!”
清雅隽永少年面色忽沉,右手快速夺过身畔云迩臂弯上的寒月劲弓,左手自云司腰侧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穿云箭,挽弓搭箭,闭眸瞄准,箭尖首指城楼上“大惊失色”的宫中内侍……
得见少年引弓之态蓄势勃发,宫中内侍“张惶失措”,“口不择言”焦灼斥责,“反了!!反了!!定国公世子要反了!!”
“给我围住!!快拦住他!!”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内侍紧喊慢赶,呼唤左右兵士,近身护佑己身,终是迟缓一步,“快来人——”
尖利刺耳之音,顿时戛然而止。
内侍话音将落未落,便被射向城楼的锋锐利箭穿颈而过,一箭封喉瞬息射杀,猩红色的液体喷射状肆溅喷薄而出。
间或,脖颈的血液翻腾冒出“小气泡”,呵哧呵哧的呼吸声极其沉重,张口艰难地喘息着,赤液泉涌蜿蜒而下。
横卧城楼石阶的人,“惊恐至极”,死不瞑目……
“似乎”从未想过,如此遥远距离,弓箭怎么能够射得中呢……
玄墨箭矢深深嵌入青砖,箭身震颤嗡鸣,箭尾润泽殷红。
“一介阉宦!!何敢猖狂?!”少年讥嘲嗤讽,转而凛声正言,“不论定国公府,亦或是定北军,做过便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岂能任由尔等肆意诬蔑?”
八载光阴,镇守朔北,抗击匈奴,维稳边疆,都是定国公府带领着定北军以血肉之躯换来的……
一次次胜利,一封封捷报,那是数十万将士毕生的荣耀,徒余留举世皆知的彪炳军功。
死里逃生的侥幸“苟活”者,马革裹尸的大义捐躯者,他们浴血搏杀舍命所得,容不得任何人玷污毁谤!
明灭火光映着清朗少年疏狂眉眼,将寒月劲弓洒脱抛回给身侧云迩。
右手自腰间革带抽出三寸有余的银针,指尖在左腕小臂间翻飏纷飞刺入穴道。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早己重复过千万遍……
金针渡穴,开关展窍,使得武力得以恢复至其巅峰时期,纵然身体经脉己经疼到抽搐,少年仍旧不动如山淡漠置之……
此乃传统道家的布气行针之法,少年师传于位周游不定的道长,初为保全性命,渐求身体康健,后精武艺功力,终望益寿延年……
周遭五人见此情状,纷纷紧握手中圆月弯刀,他们清楚知晓“大战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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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意外乍袭,西下包围六人的六百余精骑神色怔愣懵憧,仿佛一时之间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
他们接受到的“任务”,就是一切尽皆听从于那位宦官的“指示”。
现下那宦官己死,突然没了“主心骨”,六百精骑自然有些“不知所措”,当前情况应该听从谁人号令?
六百精骑中有一看着像个“小头目”的人,旋即高声呼和,“就地斩杀定国公世子楼月及其‘鹰犬爪牙’,戮灭定国公府,不留任何活口!”
他们虽然没有得到明确“命令”,但是事情发展到此,大多也都“灵醒”过来。
此番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是遵从那道“莫须有”的“旨意”,清剿定国公府的所有人,屠城五原郡并焚烧殆尽毁尸灭迹……
待到将“己知”的“最后任务”完成,他们带着宫中内侍尸首回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也算是对上面的人有了个“交代”……
这是他们目前所能“猜测”到的。
依照“先前所为”,理应不会“出错”。
至于“往后”再有什么其他“计划”,不隶属他们管,亦是“无从得知”,故而“心余力绌”。
他们仅是简单的任务“执行者”,只需听令行事,不必知晓因由,毋须窥探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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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古代“皇后”死亡,曰“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