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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在床边响起，黑瞎子迷迷糊糊接起来，又是吴家三爷的活，简单接下，才起来去洗漱收拾，清醒后才想到，又梦到了那个心狠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首都没有对方的一点消息，
冷水扑在脸上时，黑瞎子腕间的铜钱手串突然发烫。三枚乾隆通宝在皮肤上烙出红痕，这是他这些年怎么也摘不下来的东西。
“又来了...”他抹了把脸，镜中的男人己身材性感模样俊朗，看不出一点当时少年的模样。右手指甲修的整齐，这么多年他早己经学会了，要怎么在这个世上隐藏起来好好活着。
吴三爷的短信又追过来：【西泠印社旁新开了家糖人铺，去瞧瞧】
黑瞎子擦手的动作一顿。糖人？他抓起机车钥匙冲出门，皮衣口袋里册子的复印本硌得胸口发疼。
青砖小铺前围满举着手机拍照的游客。黑瞎子隔着人群就闻到了那股特殊的甜香——蜂蜜混着川贝，是师父独创的配比。挤到摊位前时，他呼吸都停了。
玻璃柜里排列的糖人造型各异，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个穿黑袍的小人，眉眼冷峻，右手捏着三枚铜钱。
“这个怎么卖？”黑瞎子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非卖品，镇摊用的。”
黑瞎子慢慢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铜钱串“他在哪？”。年轻人眼神立刻变了，“今早有人包了游船...”
湖心小舟上，戴着挂着一串串彩色纸片的白帽子的男人正在煮茶。黑瞎子站在岸边，突然不敢上前。
“齐佳哈林”那人头也不回，“茶要凉了。”
熟悉的嗓音像道雷劈进天灵盖。黑瞎子跳上船时差点栽进湖里，被一只手稳稳抵住胸口。
怀蕴清比记忆里瘦了许多，也沧桑了不少，蓄了胡子，剪短了头发，可还是一样的好看。
茶是当年的安神配方，黑瞎子一口下去就红了眼眶。他猛地抓住怀蕴清的手腕——袖口暗绣的云纹还在，只是补了又补。
“我找了您很多年...”
“知道。”怀蕴清抽出手，从桌底拖出个檀木箱，掀开竟是整套糖人工具，“还记得怎么捏吗？”
夕阳西沉，湖面染上血色。黑瞎子捏着糖人，恍惚回到多年前那个黄昏。只是这次，换他帮怀蕴清新研制的配方。
“当年为什么赶我走？”
“因为...”怀蕴清将铜钱按进糖人眉心，“我算到自己命里有场死劫。”
“现在呢？”
怀蕴清望着他笑：“卦象变了。”
糖人在指间渐渐成型，黑瞎子却捏坏了第三根竹签。怀蕴清煮茶的手稳如当年教他时一般，可他的视线总忍不住瞟向那截露在唐装领口外的锁骨苍白的皮肤上。
“专心。”怀蕴清头也不抬地递来新竹签，“糖稀要冷了。”
黑瞎子接过竹签时故意擦过他指尖。凉的，还是那么凉。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夜，怀蕴清用这双手替他擦去脸上的血，冰得他一个激灵。
“师父这些年...”他捏着竹签在糖稀里画圈，“想过我吗？”
湖面突然起了风，彩色纸片哗啦啦响成一片。怀蕴清挽袖添炭，腕骨凸起的弧度让黑瞎子喉结动了动——当年这手腕一转就能让糖人化龙，现在瘦得能看见青血管。
“偶尔。”怀蕴清用火钳拨弄炭块，“听说你在给解家家主当顾问，做得还不错。”
黑瞎子猛地捏碎竹签。多年辗转寻找，就换来一句“不错”？糖稀滴在虎口，烫出个红印也没察觉。首到怀蕴清抓过他的手浸入茶盘，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还是这么毛躁。”怀蕴清叹气，拇指抹去他手背糖渍的动作，和当年擦去他脸上煤灰时一模一样。
茶水温热，可相触的皮肤却像烧红的炭。黑瞎子突然翻掌握住那只手：“师父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怀蕴清的眼睛映着夕阳，他慢慢抽回手，从糖盒里挑了块琥珀色的糖稀：“尝尝，新调的方子。”
糖块抵在唇间，黑瞎子下意识含住，舌尖扫过对方指尖。甜中带苦，是陈皮混着佛手的气味——安神的配方，他在怀蕴清留下的册子第九页见过批注：心神不宁时用。
“...苦。”他皱眉，却把糖块咬得咔咔响。
怀蕴清忽然笑了，眼尾上挑：“撒谎。”他倾身过来，食指抹去黑瞎子唇边糖渣，“你打小就不怕苦。”
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黑瞎子闻到他衣领上的散发的沉香味道，混着淡淡的药草气息。这么多年，连熏香都没换。他鬼使神差地抓住怀蕴清的衣襟：“我...”
“嘘。”怀蕴清竖起食指抵住他嘴唇，“有客人。”
岸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好奇的年轻人，正探头往里看。
怀蕴清起身整理衣襟，“今晚去我铺子住？”
黑瞎子盯着他系盘扣的手指：“先生现在收徒这么随意？”
怀蕴清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突然凑近耳边，“给你指路那个？只不过是雇来看摊子的小孩。”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激得黑瞎子半边身子都麻了。等他回过神，怀蕴清己经走到船头，背影融在暮色里，被风吹得像团雾。
糖人铺二楼比想象中整洁，药柜占了大半面墙，剩下空间只够放张窄床。黑瞎子坐在床沿，看怀蕴清在灯下分拣药材。灯光给他侧脸镀上金边，显得温柔起来。
“先生。”黑瞎子突然问，“当年给我擦药时，你想过我会...”
“想过。”怀蕴清碾碎一片陈皮，“想你长大，想你活着。”他抬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没想过你会...这样。”
黑瞎子胸口发胀。他走过去，跪坐在药碾前握住怀蕴清的手腕。铜钱手串碰到对方皮肤时，突然泛起微光。
“哪样？”他拇指摩挲着手腕上的骨头，“这样？”
怀蕴清没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烛火爆了个灯花，墙上的影子像是拥抱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