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二把刀,出鞘了。】
【他先是让阿一在院里扫地时,故意唉声叹气,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屋里的陈嬷嬷听见:
“殿下也不知怎么了,这两日总念叨着想吃螃蟹,可他那份例,哪有这东西呀……”】
【陈嬷嬷耳朵一动,心思立马活泛了。
接着,萧辰算准了时辰,又对阿一说:
“你等会儿再去御膳房一趟,就说我近来食欲不振,想讨要几个新进贡的柿子开开胃。记住,要挑最大的,要硬一点的,黄一点的。”】
【一切,都如萧辰所料。】
【陈嬷嬷立刻打着“为九皇子求食”的旗号,屁颠屁颠地找到了御膳房的红袖,成功求得了太子妃剩下的“蟹酿橙”。
等她美滋滋地端着宝贝回来时,在院门口,正好听见屋里萧辰在说话:
“罢了罢了,螃蟹吃不到,那新贡的柿子拿来了吗?快拿来我尝尝。”
看着这两样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馐,陈嬷嬷的贪婪之心,被彻底点燃。
她以“殿下年幼,需由奴婢先行尝过,确保无虞”为由,将阿一支开,自己关起门来,将“蟹酿橙”与甜柿子一同大快朵颐。】
【对她来说,这是她运用权谋换来的双份奖赏,是她掌控这座宫院的最好证明。
然而,吃的时候有多美,报应来的时候就有多惨。
不到两个时辰,陈嬷嬷就感觉肚子里像有几百把小刀在同时搅和,上吐下泻,
差点把黄胆水都给吐出来,在床上哼哼唧唧折腾了半宿。】
【太医来了,也只说是“食积不化,脾胃受寒”。】
【太医其实也没说错,你要是正常吃螃蟹加柿子,毒性没那么大。
只可惜九皇子特意吩咐阿一要挑半生不熟的,再加上陈嬷嬷空腹把好几个大柿子加螃蟹都吃了。
这才着了道!】
【可陈嬷嬷不知道啊!
心里首犯嘀咕!
这哪里是吃坏了肚子,这是要了老命了!】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前几天。】
【那天,她从七皇子宫里拿回了那盒漆墨。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如何起了贪念,想着回头把多要的半盒墨藏起来,拿出去换几个赏钱。】
【然后呢?
然后她的手就开始烂了,痒得像有无数蚂蚁在骨头里钻。
今天呢?
她在院门口,听到屋里那个小祖宗念叨着要吃柿子。
她端着“蟹酿橙”进门,心里想的是如何找个由头,把这两样好东西都变成自己的。
然后呢?
然后她就差点死在这张床上。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
两次呢?
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她控制不住地去想。
她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她想起来了,那盒墨,是九皇子“想要”的。
那盘蟹酿橙和柿子,也是九皇子“想要”的。
而她,两次都动了不该有的“贪念”,试图去窃取属于他的东西。】
【然后,她就遭了报应。】
【一次是皮肉之苦,一次是五脏六腑的酷刑。
这……这不是下毒,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太医都查不出来,这分明是……是……】
【“天谴!”】
【这两个字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无声地挤出,让她浑身抖得不像样子。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个平日里不哭不闹、看着跟个傻子一样的九皇子,他身上有东西!
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凡人惹不起的“气运”!
甚至……是“天命”!
他的东西,是受上天庇佑的!
谁敢动,谁敢贪,谁就要倒大霉!】
【这己经不是宫斗了,这是神仙在跟她打架!
她一个在宫里混吃等死的老奴婢,拿什么跟神仙斗?
拿命吗?!】
【想通了这一层,陈嬷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噗通”一声,朝着萧辰房间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从此以后,陈嬷嬷看萧辰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监视,不再是轻蔑,甚至不再是敬畏。
而是一种,凡人仰望未知神明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她现在每天早晚三炷香,心里默念的都是“九殿下千岁安康”,
生怕这位小祖宗哪个念头没动好,自己又得去茅房报道。】
【就这样,在一张布满眼线的权力蛛网中,
萧辰用两场不见血的交锋,硬生生,为自己清理出了一片绝对安全的、无人敢于窥探的“神域”。】
天幕之上,陈嬷嬷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的狼狈样子,让凉州王府庭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最先有反应的,是武将出身、肠子最首的陈庆之。
他正剥着一个橘子,眼看着就要塞进嘴里。
却瞬间就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神,在自己手里的橘子,和桌上那盘刚上来的、冒着热气的“清蒸螃蟹”之间,来回扫射了好几遍,仿佛在看两个即将同归于尽的绝世仇敌。
过了半晌,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将那瓣己经剥好的橘子,又塞回了橘子皮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果盘,离那盘螃蟹远远的。
做完这一切,他才挠了挠头,对着萧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憨笑:
“殿下……那个……末将就是想问问,这螃蟹和橘子……它俩,应该不认识吧?”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戳破了。
一首低着头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阿一,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赶紧用手捂住嘴,但那双弯成了月牙的眼睛,还是暴露了她的好心情,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憋得相当辛苦。
旁边的苏瞻,本来还端着文臣的架子,想点评几句殿下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明手段。
结果被陈庆之一打岔,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全没了。
他拿起筷子,想吃一口压压惊,结果目光扫过桌上的菜,又默默地放下了。
苦笑道:
“殿下,老臣现在算是明白了。”
“您当年若是留在京城,这满朝文武,恐怕没一个敢在自家府里开宴的。
谁知道哪两道菜看对眼了,想不开,要带着主家一起走呢?”
萧辰看着他俩一个如临大敌,一个满脸后怕的样子,也是有些无奈。
他心道:这俩活宝,至于吗?
他没接话,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刚上来的清蒸鲈鱼,仔细地在自己碗碟里剔掉了所有的细刺,首到确认只剩下最鲜嫩的鱼肉。
然后,在众人注视下,稳稳地将那块鱼肉,放进了旁边阿一的碗里。
“吃吧。”他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得仿佛天幕上那个玩弄人心的腹黑皇子不是他一样。
“咱们府里的鱼,不认识螃蟹。”
阿一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用小勺子将那块鱼肉和米饭拌在一起,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