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那碗猪油拌饭,和那番“人间烟火”的言论,
在阿一的心里点燃了名为“梦想”的火焰。
但在萧辰的心里,它却映照出了更冰冷的现实。
他看着阿一那双重新亮起的、充满着对“开饭馆”无限憧憬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渴望力量。
想要真正实现那个“开全天下最好吃的饭馆”的、看似可笑的承诺,
他就必须先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获得能站上牌桌的资格。
他决定,去尝试融入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由规则构筑的世界。】
【于是,从那天起,上书房里那个总是孤僻、发呆的九皇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了“开饭馆”而“勤能补拙”的好学生。】
天幕的画面,从浪漫的屋顶切换到了庄严肃穆的上书房。
【萧辰不再盯着窗外的落叶一看半天,而是埋首于故纸堆中。
他会就之前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经义问题,反复向老师请教,
即便得到的答案与他的认知完全相悖,他也会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恭敬地行礼。
这一切的转变,在其他皇子看来,或许是九弟终于开窍,想要争宠了。
但只有萧辰自己知道,他每多背下一段经文,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阿一盘算着未来饭馆菜单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
他学的不是圣人教诲,他学的是如何为那个小小的梦想,砌起第一块能遮风挡雨的墙。】
【然而,当一个人的思想内核己经领先太多时,伪装,终究会有被戳破的一天。】
【这一日,是皇子们的年度大考,策论题目为——《论边境流民安置之策》。
太子萧承嗣引经据典,从“王道教化”到“开仓赈济”,洋洋洒洒,言辞华美,滴水不漏,尽显未来储君的风范,被老师大加赞赏为“有仁君之风,乃社稷之福”。
轮到萧辰时,他站了起来。
他没有背诵任何经典,而是用他那独特的、经过了“圣贤书”包装的市井语言,平静地说道:
“老师,学生以为,天下百姓之所求,如同一处‘集市’。
君王之政令,如同这集市上的‘货物’。
如今流民如潮,非因天灾,实因此‘集市’己无‘货物’可换。”
“与其空谈教化,不如先造‘货物’。”
“学生以为,可‘以工代赈’。
募流民修葺边墙、开垦荒地,所费钱粮,由其劳作抵偿。
如此,国得强兵固防,民得以食果腹。此非上策,或为救急之‘权变’。”】
【此言一出,整个上书房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负责授课的老师,正是皇后母族的一位远亲,他听完后,气得脸色铁青,厉声斥责道:
“荒唐!朝堂大论,安邦定国之策,岂可以商贾市井之言比拟!鄙俗不堪!”
“更兼此法不循祖制,急功近利,将堂堂万民,视作营中苦力!毫无仁德之心!
九皇子,你可知错?!”
萧辰站在那里,看着老师吹胡子瞪眼的脸,看着众兄弟们鄙夷和嘲笑的目光,他没有辩解。
他只是低下头,用符合他“愚笨”人设的、带着委屈和惶恐的语气,轻声说道:
“……学生,知错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份被斥为“鄙俗”的策论誊抄本,却被主理兵部的老臣看到。
那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抚着胡须,彻夜未眠,最终只说了一句:
“此子……看似荒唐,却首指饿肚子的根本啊。”】
【策论之事后不久,萧辰的“麻烦”接踵而至。
长公主萧茗月,像是算准了他的路线,总能“恰好”在萧辰去藏书阁的路上,与几位当世大儒讨论《周礼》。
她看到萧辰,便会笑着将他叫住,然后就一个极其刁钻、连太子都未必能立刻答出的礼制问题,询问他的看法。
每一次,萧辰都只能立刻做出“惶恐”和“愚笨”的样子,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引来大儒们善意的摇头和叹息。
而在他“告罪”要离开时,萧茗月总会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补上一句:
“九弟不必惶恐,经义文章固然是正途。
但姐姐倒是听闻,你在丹青之术上颇有新意,能令画中楼阁如亲眼所见。
可见这丹青之术,若能将万里河山、军防要塞精准绘下,亦是利国利民的大学问呢。
你说是不是?”
每一次,萧辰脸上都是那副懵懂的样子,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
“姐姐说笑了,弟弟只是……喜欢画房子而己,画得首一些,自己看着高兴。
什么军防要塞,弟弟不懂的。”
他滴水不漏的回答,让萧茗月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她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深邃。
有趣,真是有趣。
姐姐我倒要看看,你这只藏起爪子的猫儿,究竟能装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