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斐脑子懵了一瞬,对方的语气实在太像受害者,以至于她竟下意识跟随对方的指令真往后挪动。
“不对。”
她很快反应过来,气笑了,“殿下,是你压着我了!你在这儿装什么无辜?”
“你看我要是动得了,能压住你?”
余谓辞咬牙切齿,催促:“起开。”
“?”
时若斐暂且压下怒火,艰难地抽开身子,才发现对方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腿,动不了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补充:“因为你。”
“怎么就因为……”
时若斐刚想推脱责任,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垫着他摔下来的。
好歹是一个成人重量。
余谓辞的腿该不会被她压断了吧?
又想起方才余谓辞就让她将他扶起来。
他那般厌恶肢体接触,若非真动不了,恐怕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时若斐扫了眼人,“殿下需要臣女扶您起来吗?”
“你说呢?”余谓辞也不抬头,只是捏紧拳头。
时若斐忍着笑,忙装模作样去搀扶人,“臣女真是罪该万死,竟然害的殿下受伤这么严重,这可如何是好?”
“二小姐不用装了。”
余谓辞扯起唇,从她的搀扶中抽开手,“眼下只有你我二人,还是想法子上去为妙。”
“?”时若斐挑眉。
“这儿是捕猎用的土洞,等天黑了,若是来些猛兽,你我都逃不了落入兽腹。”
余谓辞阴冷一笑。
“这洞这么高,殿下是在为难臣女吗?”
时若斐的确是没撒谎。
这土洞太高了。
光凭她自己,爬不上去的。
更何况,还有余谓辞这个伤患。
“想法子点火。”
余谓辞靠在壁上坐下,“能驱赶野兽,也能吸引人过来。”
发号施令倒是行云流水。
若非时若斐还清醒着,恐怕还以为自己是他某个下属。
“我不会生火。”
时若斐最讨厌被人差使,更何况她的确不会生火,索性一屁股坐在余谓辞对面,“殿下会吗?”
“我会。”
余谓辞:“但你觉得我现在能动吗?”
“那怎么办?”时若斐将裙摆上的灰拍干净,一点都不像是着急的模样。
也是。
若是有野兽来,她会武功,就算敌不过,也有躲避的力气。
余谓辞伤了条腿,行动不便,就是完全不同的处境了。
知道这蠢作精心中所想,余谓辞扯起唇,“二小姐以为我会着急?”
“什么?”时若斐抬眉。
“你恐怕不清楚。”
余谓辞微笑,“我这一身血肉都是被毒打造出来的,我比世上任何毒物都要毒。”
时若斐一愣。
“所以就算是野兽来,也不会吃我。”
余谓辞神色过分冷静,“到时候,野兽将你拆开分食,我也能吃了你,到时候多撑些时日,也能获救。”
“你……”
时若斐动了动唇,“吃我?”
“嗯。”
余谓辞懒洋洋靠在石壁上,“不过你若是愿意生火的话,兴许还能避开一场劫难。”
少年郎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根火折子,丢给她。
“这洞中还残留着猎人设陷阱用过的柴火,你去捡来,然后过一刻钟生火。”
余谓辞掀开眼皮子,瞳仁微动,“天马上就要黑了。”
时若斐瞧着少年闭目养神的悠闲模样,心里骂了好一阵,才动身按照他说的捡柴生火。
只是时若斐本就没干过伺候人的事,生火这种需要生存经验的事就更不擅长了。
即使是有火折子的存在,她还是耗了半个时辰,且没弄出什么名堂。
“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天色己然暗下来。
时若斐听少年郎的语气焦躁不安,以为他不耐烦,实则她比他不耐烦数倍。
他娘的这破柴火,爱燃不燃。
时若斐将火折子扔在一旁,泄愤地踹了两脚。
本以为余谓辞又要出口讥讽,对方那侧却迟迟没有传出动静。
“……”
天色彻底昏暗,土洞太深,以至于月光都照不进来,洞内一片阒然,时若斐总算听到了少年郎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殿下?”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时若斐意识不对,摸索到火折子吹燃,洞中有些光亮,她才寻到了余谓辞的位置。
林子里树生得茂密,且此洞极深,又是这样一个深夜,本就容易阴凉。
时若斐身上都有些发冷,可少年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细汗,抱着胳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面色比平常更苍白三分。
“殿下?”
她试探性地摸了下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
那他怎么会这般古怪?
倏然。
她手腕一紧,紧闭双眼的少年骤然睁开锐利黑瞳,首视着她,“你要做什么?”
“臣女没想做什么。”
时若斐抽开手,对方却握的更紧,死死地盯着她,“时若斐,其实你现在也可以杀了我,然后伪装成野兽吃了我的场面,
这样一来,你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不用担心野兽来后,我会吃你充饥,相反,你还可以吃了我饱腹。”
时若斐真不乐意谈论“吃人”的话题。
她没有余谓辞那爱好。
不过方才他说杀了他这件事……
倒是可以考虑。
两个理由。
一,在这个世界将没有人知道她是重生之人,且不能用百里序掣肘她,她能安心给娘治病。
二,她始终担心余谓辞会对她或是娘不利,毕竟她也是这个世界除开他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前世所有的人。
他们彼此牵制,也互相利用,宛如两个站在同一艘大船两头的游人,谁动弹一下,都有可能翻船。
那还不如,在快要翻船之际,将对方除了,自己立于中心的位置,这样才能保永久平安。
余谓辞…还真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好点子。
迷茫夜色中,她的视线落在少年单薄脆弱的脖颈上。
他受伤了。
而且如今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对劲。
“……”
余谓辞没力气再禁锢住她,松开她的手,控制不住身体深处的战栗和恐慌,沉沉合上了眼皮子。
就像是一头嗷嗷待哺的幼鹿,闯入了猛兽的领土。
时若斐眸底暗流涌动。
时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