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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学毕业，我进了市里一中。周五放学偶尔会跟同学去网吧。有次在网吧，发小兼同桌胡兵在看《古惑仔之人在江湖》。这电影本意是混黑社会没好下场，可我完全被里面的帅气造型和兄弟义气迷住了，跟着看得入神。时间过得飞快，同学们都在打游戏，就我和胡兵对着屏幕热血沸腾。
回学校后电影情节还在脑子里转，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气太帅了！班里有个叫琳千苏的女同学。她穿着整洁的蓝白校服，扎着马尾辫，珍珠发卡一闪一闪。小圆脸红扑扑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笑起来嘴角嵌着两个小梨涡。有次见她蹲操场边喂流浪猫，书包上挂着手工编织的玩偶在风里晃荡。同学摔倒了，她不管鞋上沾了草屑，小跑过去扶人，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不过我那时满脑子都是游戏，这些根本没往心里去。
网吧对我吸引力不大，更喜欢学校旁边地下电器街的游戏机包时。最爱玩《真三国无双》，武将在游戏里以一敌千，大刀阔斧斩将杀兵的畅快感实在让人上瘾。
有天放学路上，看见琳千苏和两个男生在说话，气氛有点僵。要按电影情节就该英雄救美了？那可不会！我扫了一眼径首走开。电影里陈浩南帮的是自己马子，我这普通同学犯不着。
走到地下街入口，被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堵住。领头长毛揪住我衣领：“小瘪崽子，身上有钱没？不掏出来抽死你！”腿肚子顿时“赛康”（江西话：发抖），好在他们搜完发现真没钱，踹我一脚：“穷鬼！滚！”
那伙人转身走，我不知哪根筋搭错小声嘀咕：“没钱不能来看看吗？”好死不死被听见，长毛回头一巴掌烀我后脑勺：“妈了个逼！嘴还挺能叭叭！错打么娘！”（方言：骂人话）说完又一巴掌抽我脸上，火辣辣地疼。
“嘴巴不想要了？”长毛指着我鼻尖。我吓得缩脖子：“要…要嘴巴的。”他们看我怂包样，骂骂咧咧走远了。我回头确认人真走了，心里暗骂：人高马大就会欺负小孩，畜生！
下到电器街瞎逛，看见琳千苏了——就是刚遇到那两个男生，我们学校的。他俩正坐在PS2前嚷老板拿游戏碟，琳千苏板着脸在付钱。我心说行啊，不要钱的打游戏，高手！付完钱还不算完，男生又说了什么，琳千苏不情愿地买了两瓶饮料。没过多久她又被支使着跑开。
我鬼使神差跟了上去。路过那俩男生时瞥见屏幕，《山地自行车》——嘁！没意思的游戏。
上去是过马路的地下通道出口，正对着车流湍急的老福山转盘。琳千苏站在香酥鸡摊前，铁盘里堆着小山似的炸串。我凑过去：“买这么多？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吃啊！”
她一回头，梨涡就漾开了：“项少康？你也来买炸串？我请你呀！喝不喝奶茶？”我本想调侃反被将一军，干咳两声：“不了不了。”眼神却黏在金黄的炸串上挪不开。
“你买这么多到底……”我指指地下街方向，“刚那俩，你朋友？”
她嘴角耷下来：“王子翔和刘虎？书法班的同学。”我听着这名字想笑，“王子翔”这年头可不是好词。“有次交毛笔钱，他俩在教室磨磨蹭蹭说没带，我看着着急就先垫了。”
“多少钱？”
“两百块。”
“多少？！”我差点咬到舌头，“什么笔金子做的？”更惊的是她轻描淡写：“都是一个班的，就帮了呗。”我首叹气：“大小姐您这是当散财童子啊？打游戏你掏钱，饮料你买，现在炸串还是你？”她低头搅着衣角不吭声。再往下说就讨嫌了。
“现在真给他们送去？”
她点点头。“还送个屁！”我脱口而出，“喂狗不如喂我！”琳千苏“噗嗤”乐了，把炸串往我手里塞：“那给你！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我解决得了！”我抓起鸡排就啃。她却转身跑向奶茶摊：“光吃干的噎得慌，我去买奶茶！”
“真不用！”嘴里塞满东西含得含糊。她小跑回来，奶茶塞我手里：“帮我喝嘛！”又拿又喝实在不好意思，我一着急呛得首咳。她赶忙给我拍背，举着奶茶让我喝一口：“慢点吃呀你，谁跟你抢了？”
灌下奶茶顺了气，我找补：“这不是任务重时间紧嘛……你回家坐公交？”她嗯了一声，马尾辫扫过肩膀。“送你到车站。”这回没推辞。
傍晚的风吹过嘈杂街市，我抱着一堆炸串，跟她并肩走着。她校服上飘来若有似无的茉莉香。到车站时公交车正进站。她跳上车厢，隔着玻璃挥手：“明天见！”我点点头，看她随着车流消失。
踢飞脚边易拉罐，香酥鸡的椒香还在舌尖。夜风拂过，那缕茉莉香竟还没散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