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宫捉鬼,误桶大王屁股
冷宫,夜。
月光惨白,风在断壁残垣间穿梭,空气里弥漫着朽木、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湿的霉味,沉甸甸地压在鼻端。
林小仙,全京城公认最穷、最没排面的道士,此刻正缩在一张摇摇欲坠的破供桌后面。
供桌缺了一条腿,用半块青砖勉强垫着,桌面斑驳得看不清原色,布满可疑的深色污渍。
一阵阴风卷过,桌上唯一一支蜡烛的火苗猛地一矮,挣扎着吐出一丝幽绿的光,映得她临时画的朱砂符箓像一道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嘶——”林小仙倒抽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去护那点可怜的光源。
太冷了,寒气无孔不入,顺着破旧道袍的缝隙首往骨头缝里钻。
这地方,连耗子都嫌弃,难怪出价五十两——足够她吃三个月不带重样的肉包子!
为了这五十两,豁出去了!
林小仙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从怀里掏出那面祖传的、盘得油光水滑的罗盘。
铜制的盘面冰凉刺骨。
指针……毫无生气,像个喝醉了的老头,在她掌心毫无章法地乱颤、画圈。
指望它指个凶煞方位?
不如指望公鸡下蛋。
“祖师爷在上,弟子林小仙今日在此降妖除魔,实为生计所迫,您老千万担待……”
林小仙嘀嘀咕咕,声音在死寂里显得格外响亮,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赶紧闭嘴,侧耳细听。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风都像是被冻住了。
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撞得耳膜生疼。
就在她疑神疑鬼,怀疑那五十两银子是不是打了水漂时——
“呜……”
一声极其微弱、极其压抑的抽泣,像细针一样,毫无预兆地刺破了这凝固的死寂。
林小仙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声音……不是来自左右,不是来自头顶破败的梁柱。
它来自……脚下!
来自这片冰冷、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泥土深处!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绝望和窒息感:“放……放我出去……救……”
来了!
真来了!
冷宫地缚灵!
传说中怨气冲天的主儿!
肾上腺素瞬间飙高,压倒了恐惧。
五十两银子在眼前闪闪发光!
林小仙猛地从供桌后弹起,动作快得差点带翻那张三条腿的破桌子。
什么罗盘,什么谨慎,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右手闪电般探入腰间布袋,抽出了吃饭的家伙——那柄据说用百年雷击桃木心制成的木剑,剑身油亮,是她唯一体面的法器。
“何方妖孽!敢在此作祟!”
林小仙扯开嗓子大吼,试图给自己壮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看法宝!”
话音未落,身体己本能地循着那呜咽声最密集的方向扑去。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地砖,那声音却固执地从砖缝下的泥土里渗出来。
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姿势是否潇洒,双手紧握桃木剑,铆足了吃奶的劲儿,将全身的力气和“法力”都灌注于双臂,朝着声音来源处那块微微拱起的、覆盖着枯叶和浮土的地面,狠狠扎了下去!
“妖孽受死——噗嗤!”
剑尖入肉的沉闷声响,伴随着一声完全不属于厉鬼的、惊天动地的、饱含痛苦与暴怒的男性惨嚎,同时撕裂了冷宫的夜空!
“嗷——!!!”
她懵了。
桃木剑牢牢地钉在土里,剑身还在微微颤动。
刚才那触感……绝对不是虚无的鬼魂,而是结结实实的、温热有弹性的……肉肉?
脚下的泥土猛地炸开!
枯叶、碎石、尘土喷泉般向上激射。
一个高大的人影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从地底下——一个被枯枝败叶巧妙掩盖的狭窄洞口里——硬生生“拱”了出来!
动作之大,带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月光恰好掠过一片薄云,惨白的光吝啬地洒下,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个男人。
身形高大挺拔,即使此刻灰头土脸、衣衫被碎石划破多处,也难掩其骨子里的贵气与迫人气势。
墨黑的头发沾满了泥土草屑,几缕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一张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凌厉的线,此刻却因剧痛而扭曲着,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死死地瞪着林小仙,里面燃烧着足以将人焚成灰烬的暴怒火焰。
他一只手还捂在身后,指缝间,深色的液体正迅速洇开他衣袍下摆昂贵的料子——那位置,无比精准,正是尊贵的臀部中央!
“你……”他疼得倒抽冷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森然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狂怒,
“你这妖道!瞎了眼吗?!孤在钻密道逃生!你竟敢……竟敢捅孤的……!”
孤?
林小仙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被塞进了一团冰冷的浆糊。
桃木剑还傻乎乎地攥在手里,剑尖残留着可疑的深色痕迹。
钻密道?逃生?孤?
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疯狂碰撞,发出危险的嗡鸣。
等等!
孤?
这个自称……难道是……
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这冷宫最深沉的阴气还要刺骨。
林小仙握着桃木剑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几乎要拿捏不住。
“我……我不是……”
她的喉咙发干,想辩解,舌头却像打了结。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瞬间,一股更阴森、更粘稠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他们身侧弥漫开来。
仿佛极北的万载玄冰突然降临,空气骤然冷得刺骨,连呼吸都带出白蒙蒙的寒气。
那是一种纯粹的、带着无尽怨恨与恶意的阴冷。
那个暴怒的男人——自称“孤”的家伙——脸色也瞬间变了,瞳孔猛地收缩,所有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更本能的惊悸所取代。
他捂在身后的手甚至都忘了疼痛,僵硬地停在那里。
林小仙和他,几乎是同时,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一点点扭过头,朝着寒意最浓烈的方向看去。
冷宫残破的宫墙阴影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褪色宫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