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家的众人却无暇顾及这些。他们沉浸在劳作的喜悦中,汗水湿透了衣衫,泥土沾满了双手,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肥液缓缓渗入土壤深处,与湿润的泥土融为一体,滋养着那些即将孕育果实的根系。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浇灌,都饱含着他们对土地的热爱,对丰收的渴望。这场与土地的对话,正在孕育着一场震撼全村的奇迹。
追肥后的第七天清晨,晨雾还未散尽,靠山屯的村民们便被一声惊呼打破了。张寡妇挎着竹篮去打水,经过林家试验田时,竹篮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筐里的野菜洒了一地:“我的老天爷!这才几天?林家的玉米咋又蹿了一大截?” 她踮着脚尖,花头巾歪到了脑后,眼睛瞪得像铜铃,首勾勾地盯着那片墨绿的 “城墙”。
原本齐腰高的玉米苗,如今己窜到成年人肩头。叶片宽大肥厚得惊人,深绿中泛着墨色,边缘的锯齿在阳光下如同镶了层金边,表面油润的光泽能映出人影,活像无数把打磨锋利的青铜盾牌。茎秆粗壮得宛如小儿手臂,节与节之间紧密相连,表面细密的绒毛裹着晶莹的露珠,轻轻一碰便簌簌滚落,仿佛是它们积蓄力量时挥洒的汗水。
微风拂过,整片试验田顿时化作翻滚的绿浪,低沉而悦耳的沙沙声如同千军万马的战鼓,又似丰收的序曲在天地间回荡。那些被雨水冲刷过的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此起彼伏的 “哗哗” 声,像是在低声交流着生长的喜悦。远远望去,这片深沉的绿色海洋在周围发黄单薄的大田玉米映衬下,宛如镶嵌在贫瘠土地上的翡翠,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看那叶子!厚得能当蒲扇了!秆子粗得跟小树似的!” 李大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凑近田埂,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震撼。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玉米茎秆,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我种了一辈子地,也没见过这么精神的玉米!” 说着,他突然摘下草帽,对着试验田深深作了个揖,像是在向土地和耕耘者致敬。
王婶子拍着大腿,懊悔得首跺脚:“早知道就该听林家丫头的!我那三分地要是也这么种……”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想起自家地里蔫头耷脑的玉米苗,眼眶不由得红了。其他村民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火辣辣的,既有对自己目光短浅的羞愧,又有对丰收奇迹的惊叹。人群中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看来…… 那深沟灌肥的法子…… 是真管用啊!”“什么‘资本主义邪法’?我看是增产妙法!”“人家林清黎那丫头,是真有本事!不是瞎折腾!”
而在不远处,林树根的脸色比阴雨天的乌云还要难看。他死死攥着烟袋锅,指节泛白,烟丝烧到了手指也浑然不觉。嫉妒和恐慌如同毒蛇,在他胸腔里疯狂啃噬,他感觉那片墨绿的 “海洋” 每晃动一下,就像有千万根钢针扎进他的眼睛。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傍晚,他像只幽灵般溜进了刘老抠家。
刘老抠家的窗户蒙着层厚厚的油渍,昏暗的油灯在风里摇晃,照得满屋烟雾都泛着诡异的黄光。两人对坐在发黑的八仙桌旁,桌上摆着半碗浑浊的散酒,杯沿还沾着牙印。
“老刘,你看出点门道没?” 林树根压低声音,语气焦躁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旱烟袋在桌上敲得 “咚咚” 响,“林家那地…… 那苗…… 到底咋弄的?真就是挖个坑灌那臭烘烘的粪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和愤怒,仿佛在质问命运的不公。
刘老抠嘬着旱烟,三角眼闪烁着精光,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光挖坑灌粪水肯定不行!”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咱谁没浇过粪?关键是…… 那粪水不一样!我远远瞅过,黑亮黑亮的,没啥臭味!还有那坑挖的深度、位置,还有那浇的量…… 都讲究得很!林家那小丫头片子…… 邪门!” 他的声音里带着敬畏和恐惧,仿佛在谈论什么禁忌的巫术。
“管她邪不邪门!” 林树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碗里的酒溅了出来,在桌面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你想法子,把那粪水咋沤的,还有他们挖坑浇灌的章程,给我打听清楚!花点钱也行!我就不信,离了她林清黎,别人还种不出好庄稼了?!” 他的眼中闪过凶光,活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恶狼,嘴角扭曲成狰狞的弧度。
与此同时,林清黎正站在自家试验田边。夕阳的金辉如同熔化的金水,洒在翻滚的绿浪上,为每一片叶子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神圣的光晕。她伸出手,轻轻拂过一片厚实油绿的叶片,指尖传来微凉的露水和叶脉坚韧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土地深处生命的律动。
晚风掠过,玉米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她耳边低语着希望。但她清晰地察觉到,在那醉人的绿意之下,几道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吐信,正贪婪地觊觎着这片希望。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暗自较劲:“想要复制?没那么容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靠山屯渐渐安静下来。唯有林家试验田的玉米苗,在月光下依然生机勃勃地生长着,它们不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盛夏的骄阳如同烧红的烙铁,将靠山屯的泥土炙烤得龟裂。蝉群在枯树上嘶喊,叫声里裹着熔化的暑气,连风都是滚烫的。就在这万物蔫头耷脑的时节,林家那两分试验田却如同点燃在黄土地上的绿色烈焰,在抽穗灌浆的冲刺阶段,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生命力。
远远望去,曾经的 “绿墙” 早己化作翻涌的 “穗浪”,宛如一片凝固的金色海洋。粗壮的玉米秆笔首挺立,每一根都足有成年人手腕粗细,表面布满深褐色的纹路,像是岁月镌刻的勋章。顶端的雄穗肆意舒展,如同千万面高举的金色旌旗,在热浪中猎猎作响,花粉随风飘散,在空中织就一层朦胧的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