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张寡妇刚想接话，被刘翠花一个眼刀瞪了回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见不得别人家好！见不得地里多长几粒粮食！” 刘翠花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西溅，“自己没本事，就尽使些下三滥的招数！半夜摸黑去祸害人家青苗？亏你想得出来！那苗招你惹你了？那是粮食！是救命的粮食！你拔它，跟杀人有啥区别？！丧良心啊 ——！” 她突然抓起地上的土块，狠狠砸向远处，土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还有那些个躲在阴沟里嚼舌根的！编排什么‘邪法’‘破坏地力’？呸！老娘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眼红病犯了！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给自己积点德！省得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她挥舞着擀面杖，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仿佛那是惩治恶人的正义之剑。随着她的叫骂，老槐树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人敢接她的话茬，更没人敢对号入座。那些心虚的人，早就悄悄溜了。刘翠花这一通 “无差别” 的骂街，虽然没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她骂的是谁。那根油光锃亮的擀面杖，仿佛成了正义的权杖，再次捍卫了林家的尊严！
就在这风言风语、明枪暗箭的交织中，林清黎却仿佛置身事外。天还没亮，启明星还挂在天边，她就挎着竹篮来到试验田，露水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她蹲在一株被踩歪的玉米苗前，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手指轻轻拨开泥土，查看根系的生长情况，发现有新的嫩芽冒出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那是对生命顽强的欣慰，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地面腾起阵阵热浪，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林清黎顶着草帽，拿着自制的湿度计，仔细测量土壤墒情。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燥的泥土上，瞬间消失不见。她掏出怀里皱巴巴的农技笔记，对照着上面的记录，在小本子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字迹被汗水晕染，却依然工整有力。
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余晖洒在试验田上，给嫩绿的玉米苗镀上一层金色。林清黎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拔除杂草。每一根杂草都像是敌人的爪牙，她要把它们连根拔起。对于那些被破坏后勉强存活的幼苗，她更是格外呵护，用葫芦瓢从自家水缸里舀来珍贵的水，一滴一滴地浇在根部。水渗入泥土的滋滋声，仿佛是幼苗在大口呼吸，在汲取生命的力量。
“快些长大吧。” 她轻声呢喃，声音温柔而坚定，手指轻抚过嫩绿的叶片，仿佛在安抚受伤的孩子，“等你们结出饱满的玉米，就是我们最有力的反击。” 晚风拂过，玉米苗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回应她的期待。远处传来刘翠花的叫骂声，林清黎却充耳不闻，她的世界里，只有这片承载着希望的试验田，和即将到来的丰收。在这片土地上，她种下的不仅是玉米苗，更是林家不屈的信念和对未来的憧憬。
蝉鸣撕开七月的天幕，烈日像滚烫的烙铁般炙烤着靠山屯的每一寸土地。村口老槐树的树皮被晒得龟裂，连最爱聒噪的知了都蜷在枝叶深处，发出有气无力的嘶鸣。然而，林家那两分试验田却似一方被施了魔法的秘境，在蒸腾的暑气中翻涌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深绿色的玉米苗早己褪去初春的怯意，叶片宽大如蒲扇，表面泛着油亮的蜡质光泽，在阳光下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晕。边缘锯齿状的轮廓锋利如刃，每当风掠过，万千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无数把青铜剑在鞘中轻鸣。玉米秆足有成年人小腿般粗壮，表面细密的绒毛裹着晶莹的露珠，轻轻触碰便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宛如一排排身披铠甲、昂首挺胸的士兵，在热浪中纹丝不动地坚守着阵地。
按照林清黎 “合理密植” 原则栽种的玉米，排列得如同训练有素的方阵。株与株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拥挤争抢阳光，又充分利用了每一寸土地，形成一道厚实的 “绿墙”。偶尔有麻雀掠过，惊起一阵细碎的响动，叶片晃动间，可见土壤湿润而肥沃，蚯蚓在黝黑的土层里翻涌，完全没有被过度种植的迹象。
与之形成惨烈对比的，是旁边生产队的大田。那里的玉米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的病汉，淡黄绿色的叶片蜷曲着，叶脉间泛着病态的白，边缘焦黑的枯痕如同被火燎过一般。纤细的茎秆在风中颤巍巍地摇晃，稀疏的株距下，大片褐色的土地裸露在外，裂缝里钻出几株蔫巴巴的野草，像是人身上一块块难看的伤疤。几个在大田里除草的社员首起腰，锄头把无意识地在地上戳出小洞，目光呆滞地望着隔壁的试验田，草帽檐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与困惑。
这强烈的反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曾嘲笑过林家的人心中。田间地头，议论声悄然改变了风向。张寡妇蹲在水渠边浣衣，木槌捣衣的力道都弱了几分，花头巾歪斜地挂在头上也浑然不觉：“哎，老张头，你瞅见没？林承国家那块地里的苗…… 长得可真精神！”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几分敬畏，仿佛在谈论什么了不得的神迹。
李大爷挑水的扁担 “吱呀” 一声压得更弯，溅出的水花湿了裤脚也不在意：“是啊，邪了门了！叶子又宽又厚，秆子也粗！看着就结实！” 他吧嗒着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你看那密度，比咱这地里的密实多了！可一点也没见挤着抢着，都长得挺好！” 话语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惊叹。
王婶慌忙捂住他的嘴，眼神警惕地西处张望：“嘘…… 小点声！让人听见！不过…… 看着是比咱们的强点哈……”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眼中既好奇又不安，仿佛发现了什么禁忌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