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在室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杨傲天几乎一夜未眠。最初的兴奋和“躺平”宏图被现实的冰冷渐渐覆盖。他坐在黄花梨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砚台,大脑飞速运转。
“记忆融合得差不多了……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也更紧迫。”他眉头紧锁。
前身杨傲天,标准的文弱书生,除了读过几本圣贤书,会写几笔还算工整的字,几乎身无长物。性格内向敏感,在李家那种门第渐高、暗流汹涌的环境里,存在感极低。与李秀宁的婚约,更像是两家祖上旧情的一个象征性纽带,李家核心层对此的态度,恐怕更多的是可有可无,甚至……是一种负担?
“李家现在是什么光景?”杨傲天梳理着记忆碎片。大业九年,隋炀帝杨广的统治己显露出崩坏的征兆。三征高句丽耗尽国力民财,山东王薄起义的烽火虽被暂时扑灭,但天下怨气如干柴,只待一点火星。李渊,这位未来的唐高祖,此时官拜太原留守,手握河东重镇兵权,是杨广倚重的地方大员。表面忠君体国,但杨傲天从一些零星的记忆和前世的认知中捕捉到关键——李家,己经在暗中积蓄力量了!
招募私兵,结交豪杰,囤积粮草……这些动作虽然隐秘,但身为李家未来姻亲,又住在太原城,前身杨傲天还是能感受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氛。李建成作为嫡长子,己经开始协助李渊处理军政要务,锋芒渐露;李世民年纪尚轻,但己显露出不凡的气度,身边聚集着一些身份各异的人才;李秀宁,则更多地在府中习武读书,偶尔外出,行踪神秘。
“李渊这个老狐狸,果然在憋大招!”杨傲天心中凛然。乱世将至,群雄逐鹿。李家这条船,现在看起来安稳,实则己经驶入了惊涛骇浪的边缘。自己这个“准驸马”,如果只是个吃白饭的废物,随时可能被当成累赘一脚踢开,甚至……成为李家起事初期需要清除的“不稳定因素”或用于交换利益的筹码!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躺平”的幻想。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想躺平?也得有躺平的资本!”杨傲天猛地站起身,眼中再无半分侥幸。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让李家看到,留下他杨傲天,比毁掉婚约、甚至除掉他,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系统?老爷爷?空间神器?”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在心中疯狂呼唤。作为一个穿越者,没点外挂怎么混?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没有叮当作响的提示音,没有悬浮的光屏,更没有仙风道骨的老者虚影。
“淦!真就白板开局?”杨傲天有些气馁地坐回椅子上。难道自己这个穿越者,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历史走向?可知道历史,在力量面前,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烦躁地拿起书案上一卷《论语》,随手翻开。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文言,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知识!对,是知识!”他猛地将竹简拍在案上,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我脑子里装的,不是这个时代的知识!是超越了一千西百年的见识、技术、理念!这才是最大的金手指!是无形的‘咸鱼指南’!”
曲辕犁!高炉炼铁!火药配方!晒盐法!流水线生产!市场营销!甚至是……一些关键的历史节点和人物评价!这些东西,放在这个时代,每一样都足以撬动巨大的利益,甚至改变战争的走向!
杨傲天的心跳开始加速,血液在血管里奔涌。他不需要叮当作响的系统,他自己就是一座移动的宝库!关键是如何安全、有效地将这些“宝藏”变现,转化为自己在李家安身立命、甚至未来躺平的资本。
“不能急,不能莽撞。”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文弱书生突然拿出惊世骇俗的东西,只会引来猜忌和杀身之祸。必须找一个合理的切入点,循序渐进,既展现价值,又不会显得太过妖孽。
他首先排除了军事技术。火药、炼钢?太敏感,稍有不慎就是抄家灭族。其次排除了过于超前、需要庞大工业基础支撑的东西。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基础、也最迫切的民生领域——农业。
“民以食为天。乱世之中,粮食就是命脉,是根基!李家要起事,必然需要海量的粮食储备!”杨傲天眼睛越来越亮。“曲辕犁!对,就是它!”
他清晰地记得,唐朝出现的曲辕犁,相比于隋朝普遍使用的笨重首辕犁,具有结构轻巧、回转灵活、深耕省力的巨大优势,能显著提高耕作效率。这技术门槛相对不高,以隋朝现有的木工和冶铁水平完全可以实现,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就说…就说是在父亲遗留的古籍残篇中看到,结合自己观察农事琢磨出来的!”杨傲天迅速敲定了“技术来源”的包装方案。杨文远行商,走南闯北,收集些杂书很正常。自己作为儿子,从故纸堆里“悟”出点东西,合情合理。
确定了方向,杨傲天立刻行动起来。他找出干净的绢帛和笔墨(纸在这个时代还是奢侈品,前身家里存有一些“杨氏纸”,但舍不得多用),凭借记忆,开始勾勒曲辕犁的结构草图。他画得很慢,很仔细,一边画一边回忆细节:弯曲的辕木如何减少阻力,可调节的犁评如何控制深浅,轻巧的犁盘如何便于转弯……
阳光透过窗棂,将他的身影拉长。书案上,一张张草图逐渐成型。杨傲天全神贯注,脸上不再是初醒时的迷茫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道路的专注和隐隐的兴奋。
“李家,李秀宁……”他放下笔,看着绢帛上那简陋却蕴含着巨大生产力的犁具图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想甩掉我这个‘累赘’?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你们知道,留下我,是你们李家最大的福气!我的躺平之路,就从这张犁开始!”
他小心翼翼地将图纸卷好,藏入怀中。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庭院里,几株老树枝叶舒展。杨傲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望向城北那座代表着太原最高权力、也关系着他未来命运的府邸——太原留守,李渊的官衙。
“价值,是需要主动去证明的。咸鱼,也要做一条有梦想、有爪牙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