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苦竹村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苏晚禾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难眠。
白日里沈清婉那番话,看似客气,实则暗藏机锋,每一个字眼都透着刻意的炫耀与疏离。
她倒不是嫉妒沈清婉与顾承煜有共同话题,毕竟《禾谱》那样的古籍,若真对农桑有益,她也乐见其成。
只是,沈清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话里话外暗示她与顾承煜并非良配的意味,让她有些不快。
她苏晚禾,何时需要旁人来定义她与顾承煜的关系了?
顾承煜今日的表态,倒是让她心里那点不舒服消散了些。
一声“内子”,简单明了,却也掷地有声。
他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最让她安心的选择。
苏晚禾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随即又想到《禾谱》。
若真如沈清婉所说,那册书对作物改良有奇效,她倒真想见识一番。
只是,她不想通过沈清婉。
也不想顾承煜为了此事,与沈清婉有过多牵扯。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首。
她闭上眼,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暂且抛开,心思转到了腐竹作坊上。
近来订单确实多了不少,人手也有些紧张起来。
看来,明日得和张婶她们商议一下,是否需要再招些人手,或者调整一下工序,提高效率。
还有上次孙氏的小动作,虽然被她及时发现并处理了,但也给她提了个醒。
作坊大了,人心就杂了。
有些蛀虫,不得不防。
她安排在作坊里暗中观察的那个机灵小伙子,前几日回话说,一切正常,并未发现有人再动什么手脚。
这让她稍稍安心。
然而,苏晚禾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孙氏,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家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团团转。
“该死的!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孙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焦躁与不安。
她前几日偷偷塞给作坊里那个眼线婆子一些好处,让她想法子在晾晒腐竹的竹篾上动点手脚,最好是让一批腐竹都发霉变质。
那婆子拍着胸脯答应了,说保管办得妥妥当当。
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作坊那边风平浪静,一点坏消息都没传出来。
她今天特意去作坊附近转悠了一圈,想找机会跟那婆子搭上话,问问情况。
谁知,那婆子竟然不见了!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相熟的妇人,都说那婆子前几日还好好的,突然就说家里有急事,不来作坊了。
孙氏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是被苏晚禾那个小贱人发现了?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
苏晚禾那个小蹄子,看着年纪不大,心思却比针尖还细!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氏咬牙切齿,三角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
苏晚禾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衬得她和顾承焕就像地里的泥鳅,怎么也翻不了身。
她不甘心!凭什么苏晚禾一个冲喜的,能把日子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凭什么她就能指使村里人,赚大把的银子?
那些银子,本该有她孙氏一份的!
“娘,娘!你在屋里嘀咕什么呢?”
顾承焕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出来,打着哈欠问道。
孙氏一见是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嘀咕什么?嘀咕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你看看人家顾承煜,现在都快成人上人了!再看看你,连给老娘弄点像样的东西都弄不来!”
顾承焕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嘟囔道:“那苏晚禾邪乎得很,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没办法,我有!”孙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就不信,她苏晚禾能一手遮天!”
她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看来是伤不到苏晚禾分毫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点狠的!
孙氏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各种阴毒的念头。
投毒?不行,万一闹出人命,她也跑不了。
散播谣言?苏晚禾现在名声在外,那些村民未必会信。
那……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她的心头。
如果……如果腐竹作坊没了呢?
如果一把火,将那碍眼的作坊烧个干干净净呢?
孙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病态的兴奋。
烧了!
对,就烧了它!
看苏晚禾还拿什么得意!看她还怎么赚钱!
到时候,她苏晚禾就会变的一无所有!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
孙氏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她开始在屋子里踱步,仔细盘算起来。
作坊是木头和竹子搭建的,又堆放了那么多柴火和干豆杆,一点就着。
关键是,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才能不被人发现?
作坊晚上有人守夜吗?
她记得好像有,是村里那几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轮流值守。
得想个法子,引开他们。
或者,干脆趁着夜深人静,他们都睡熟了的时候……
孙氏越想越觉得可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她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不远处苏晚禾家亮着灯火的院子,以及更远处作坊隐约的轮廓。
“苏晚禾,你给我等着!”
她声音嘶哑,充满了怨毒。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这苦竹村,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月光下,孙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扭曲变形,像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鬼。
她不知道,她这点小动作,早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村口的老槐树下,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
而此时的周桂兰,正在自己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沈家姑娘那派头,可真是让她开了眼。
再想想自家那个病秧子二儿子,竟然也能攀上这样的人物,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只是,苏晚禾那个搅家精,似乎不太乐意。
周桂兰撇撇嘴,苏晚禾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知府千金摆脸色?
若不是看在她还能挣点钱的份上,她早就把这媳妇休了!
“娘,还没睡啊?”
孙氏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的潮红。
周桂兰被吓了一跳:“你这死丫头,走路怎么没声没气的!大半夜不睡觉,又想作什么妖?”
孙氏凑到周桂兰床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娘,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能让苏晚禾那小贱人永世不得翻身!”
周桂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哦?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她对付苏晚禾的心思,可一点不比孙氏少。
孙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将自己那个疯狂的计划,添油加醋地对周桂兰说了一遍。
周桂兰听得心惊肉跳,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这能行吗?万一被人发现了……”
“娘,富贵险中求!”孙氏蛊惑道,“你想想,只要作坊没了,苏晚禾就断了财路!到时候,她还拿什么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顾承煜说不定也会嫌弃她是个扫把星,把她赶出家门!”
“到时候,把苏晚禾再给卖了,我们不是能再赚一笔?”
周桂兰被孙氏描绘的前景说得有些心动。
她贪婪的本性开始作祟。
“可是,放火可是大罪,……”
“娘,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孙氏继续怂恿,“你想想,苏晚禾得罪的人还少吗?说不定是哪个眼红她的人干的呢!”
周桂兰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在激烈地挣扎。
孙氏见状,又加了一把火:“娘,您可想好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难道您就甘心看着苏晚禾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而且,沈家那位姑娘,明显是看上承煜了。若是苏晚禾倒了霉,承煜说不定就能娶了沈姑娘,那我们顾家可就真是攀上高枝了!”
这话彻底打动了周桂兰。
她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干!”
她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与孙氏如出一辙的狠毒笑容。
“不过,这事儿得计划周详,不能出一点纰漏!”
孙氏见周桂兰答应了,心中大喜:“娘您放心,我都想好了!这几天我就去作坊附近多转转,摸清楚他们守夜的规律,还有柴火堆放的位置。”
“嗯,多叫上承焕,让他也帮着打探打探。”周桂兰补充道,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男人出面更方便些。
孙氏撇了撇嘴,顾承焕那个废物能顶什么用?
但她嘴上还是应承道:“知道了,娘。”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己经看到了苏晚禾痛哭流涕、一败涂地的凄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