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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5月20日清晨，广州高等检察厅的黄铜门把手上凝着一层水珠。陆昭然握着公文包的手掌沁出汗来，皮质包带在他掌心勒出深红的印子。昨夜父亲书房门缝透出的灯光与压低的交谈声，此刻仍在他耳畔回响——“五千万的窟窿补不上了，阿明（陈炯明）那边......”
档案室里，油墨与霉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陆昭然翻开泛黄的市政建设卷宗，手指突然顿住：去年开工的海珠桥工程预算表上，钢材用量竟比实际高出三倍。正当他抽出钢笔准备记录时，身后传来皮靴敲击地板的声响。
“陆检察官对桥梁建设很感兴趣？”霍震山倚在门框上，军装上的铜纽扣泛着冷光。他指尖转动着一支镀金钢笔，正是陆昭然留学时赠给同窗的那支。“听说令尊昨夜去了白云山？”
陆昭然猛地合上卷宗：“霍参谋不如管好粤军的军饷，而不是在检察厅当密探。”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数百名纺织女工举着“还我血汗钱”的标语牌，正朝着财政厅方向涌去。林雨棠站在队伍最前端，缠着纱布的额头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财政厅门前，荷枪实弹的士兵早己列队。陆昭然冲出门时，正看见林雨棠被一名军官揪住衣领。“聚众闹事，通通抓起来！”军官的吼声中，陆昭然掏出检察官徽章：“放开她，我要调查工会经费挪用案。”
混乱间，霍震山突然出现，抬手示意士兵后退。他凑近林雨棠耳边低语：“聪明人不该往枪口上撞。”随后转向陆昭然：“孙大总统正在筹备北伐会议，陆检察官不如把精力放在更要紧的事上。”
越秀山总统府内，孙中山将电报重重拍在桌上。“陈炯明拒不提供军饷，叶举部又在增城集结！”他望着窗外飘摇的青天白日旗，眼中满是忧虑。秘书递来的密报显示，澳门葡方正通过香港银行，向广州政要输送大量银元。
夜幕降临时，林雨棠蜷缩在纺织厂的阁楼里。月光透过破窗洒在她膝头，照亮手中的账本残页。突然，木板轻微响动，一个黑影翻窗而入。“省财政厅有内鬼。”来人将一卷胶卷塞进她手中，“沈砚秋，记住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霍震山在白云山指挥部反复踱步。副官送来的密报上，“五千万两白银己转移至香港汇丰银行”的字迹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陈炯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必要时，牺牲几个替罪羊。”他望向窗外，远处珠江上的商船灯火明灭，恍惚间又想起陆昭然质问他的眼神。
凌晨三点，陆昭然悄悄潜入父亲的书房。保险柜里的账本赫然在目，翻开扉页，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单中，沈砚秋的名字格外刺眼。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将账本塞回原处，却在转身时与父亲撞了个正着。
“昭然，你不该回来。”陆父的白发在月光下微微颤抖，“收手吧，这潭水太深了。”陆昭然望着父亲眼底的血丝，突然发现他两鬓的白发竟比自己留学时多了许多。但当他想起海珠桥工程饿死的二十三名工人，想起林雨棠额头的伤口，还是握紧了拳头：“我要的不是收手，是真相。”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白云山方向传来零星的枪声，惊起一片夜枭。广州城的暗流在夜色中翻涌，没有人知道，黎明到来时，这座城市将迎来怎样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