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沼林海深处,一片被浓郁得化不开的灰白瘴气笼罩的区域。
光线在这里彻底断绝,只有脚下腐泥里某些腐败菌类散发的、微弱的惨绿磷光,勉强勾勒出扭曲虬结的树影和垂落藤蔓的轮廓,如同鬼蜮。空气粘稠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带着腐烂甜腥的淤泥。绝对的死寂,连地底那粘稠的“咕嘟”声都消失了。
柳月婵的身影如同幽灵,在这片死地中穿行。月白色的修身长衫纤尘不染,与周遭的污秽形成刺眼对比。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浓重的乌青眼窝下,冰蓝色的瞳孔空洞而冰冷,如同两颗冻僵的玻璃珠。脖颈和手腕上的暗银色拘束环,在惨绿磷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能量回路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明灭着,每一次明灭,都让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一下。
她停下脚步。前方是一棵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朽木,根系如同虬龙般盘踞,暴露在腐泥之外的部分覆盖着厚厚的、蠕动着的暗紫色苔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这棵朽木,是整个腐沼林海最浓郁的瘴气源头之一。
柳月婵缓缓抬起手,那根冰刺化作的短矛再次出现在掌心。冰矛尖端,一点幽蓝到极致的魂火无声燃烧,散发出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驱散了周围几尺内粘稠的瘴气。她冰蓝的瞳孔死死盯着朽木根部一个不起眼的、被暗紫色苔藓半掩的树洞。那树洞漆黑,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
“坐标…确认。”她干涩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毫无起伏。冰矛尖端那点魂火猛地一跳!
她不再犹豫,手腕一翻,冰矛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刺入那漆黑的树洞!
没有想象中的撞击声。
冰矛如同刺入了一团粘稠的、冰冷的黑暗。矛尖的魂火剧烈摇曳,仿佛被无形之物疯狂吮吸!柳月婵的身体猛地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如同金纸。她紧咬牙关,冰蓝的瞳孔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怨毒和恐惧如同沸腾的毒液,几乎要冲破冰封的表象。
嗡——!
以冰矛刺入点为中心,一圈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涟漪猛地扩散开来!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扭曲!那棵庞大的朽木无声地颤抖起来,覆盖其上的暗紫色苔藓疯狂蠕动、枯萎!
黑暗涟漪的中心,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漆黑通道,如同伤口般被强行撕裂开来!通道边缘,粘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翻涌,散发出比腐沼林海浓郁百倍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恶意和…饥饿感!
柳月婵死死盯着那漆黑的通道口,握着冰矛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拘束环的能量回路疯狂闪烁,几乎连成一片红光,显然在对抗着某种源自她本能的、想要逃离的冲动。
几息之后,一只覆盖着漆黑金属甲胄、关节处镶嵌着暗红晶体的手,缓缓从通道的黑暗中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戴着无面金属面具的身影,如同从墨汁中拎起一般,悄无声息地踏在了腐沼林海冰冷滑腻的腐泥之上。面具眼部位置,两点针尖大小的暗红光芒亮起,冰冷地扫过柳月婵,随即投向这片被瘴气笼罩的死寂林海深处,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祭品…己备好。”面具下,一个冰冷、毫无情绪、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标,‘地脉母巢’。带路。”
柳月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空洞的冰蓝瞳孔中,那强行压制的恐惧终于突破冰层,化为一丝绝望的灰暗。她垂下头,冰矛尖端魂火黯淡,指向林海更幽暗的深处,嘶声道:“…是。”
通道在她身后无声地弥合,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那无面黑袍人,如同融入这片死地的阴影,以及柳月婵那散发着死寂与绝望气息的月白身影。代表她的信号光点,在“穹顶”的全息追踪图上,彻底归于虚无的黑暗。
“穹顶”巨大的全息星图如同破碎的万花筒,二十五枚代表选手的光点散布在腐沼林海的幽暗轮廓上,如同挣扎的萤火。惨白的天光、幽绿的磷火、腥臭的泥潭、扭曲的巨木…粘稠的死亡气息透过屏幕,攥紧了十万观众的喉咙。
“第11号选手归墟!重复,第11号选手归墟!医疗组准备!”冰冷的电子播报刺破死寂。传送平台旁银光爆闪,闽南“潮生阁”的林惊涛踉跄现身。他一身水蓝色广袖流仙裙沾满恶臭的泥浆,左臂无力垂落,小臂位置赫然被某种锐物洞穿,边缘血肉模糊,泛着诡异的灰绿色,腥臭的脓血不断渗出。他俊朗的脸庞因剧痛而扭曲,手中那柄精致的玉如意只剩下半截。
“是腐毒箭蛙!B级!”医疗组中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医师迅速判断,声音急促,“强效抗毒血清!清创!快!腐蚀性神经毒素正在蔓延!”训练有素的白大褂们一拥而上,针剂刺入静脉,高压喷雾冲洗伤口,灵能手术刀精准切除腐肉。林惊涛咬紧牙关,冷汗浸透额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
几乎同时,另一道银光闪烁!东北“参王庄”的少当家关灵芝出现。她梳着利落马尾的头上,那支标志性的百年老山参发簪断裂,精心准备的采参背篓不翼而飞,华贵的貂绒坎肩被撕开几道大口子,露出底下染血的肌肤,气息萎靡,脸上残留着惊恐。“钢鬃…野猪群…至少B级…”她喘息着,被医疗人员迅速搀扶下去。
星图上,代表两人的光点彻底熄灭。